动物男女(60)

作者:叶小辛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阿静使劲点头,像是在说服自己。

上次他们在澳门蜜月觅食,两人在市区漫步,秦谷克就跟阿静说,现在右手边就是墓地。阿静问“墓地在闹市?”秦谷克笑“生和死本来就很近嘛。”

回来后,就听到了小秋离开的消息。阿静哭得晕过去。醒来后,秦谷克握着她的手,说起澳门所见的墓地。“活着的人没有忘掉逝者,这样就够了。”

也许因为有秦谷克,阿静在整个追悼仪式上,没显出过分悲恸。她的脸容含着淡淡的忧伤,像是月亮的另一面。

在诺亚实习这段时间,余果见过太多宠主跟宠物的生离死别。有些死亡来得太意外,连主诊医生都忍不住哭,宠物主人哭完以后,要开始忙。忙着处理或保留它在家里留下的痕迹,忙着为它举行一场葬礼。熊季汝说,事情太多的时候,人顾不上伤心。等事情忙完了,静下来,那种感觉就会涌上来。

余果难以想象。

但是也有宠主跟她说过,死亡不是句点。就像云继承了大海、河川以及太阳的高温,而雨又继承了云,事物永远在延续着。事物的消失只不过意味着另一种形式的呈现。《你可以不怕死》,一行禅师“以后再看到别的狗狗,我就会想起我家宝贝。我在它们身上看到了它。”当时,那个宠主这么说。

在告别仪式之后,熊季汝跟另外一个工作人员,庄重地把棺木抬到车上。阿静捧着小秋的照片,上了秦谷克的车,一路跟随。

熊季汝说,有的顾客在火化后,还会选择超度仪式。但阿静没有给小秋做超度。她把小秋的部分骨灰放在漂亮的骨灰盒子里,部分骨灰做成项链,戴在自己身上。

“项链是手工制造的,需要一定时间。所以我再次见到她,把东西亲手交给她时,小秋已经离开好一段时间了。她丈夫那天要上班吧,陪她来的是她妈妈,我早了到,听到她们母女两过来时还有小争吵。”熊季汝说。

这时,两人正在深圳大学校园里散步。余果看了一眼周围来来往往的大学生,回头问:“小争吵?”

“阿静妈妈希望她早点申请另一只导盲犬,但阿静不愿意用另一只狗来代替小秋。她妈妈怪她不现实,还说了些类似‘你这样不是拖累了小秦嘛’一类的话,两人闹得不太高兴。”

余果在诺亚医院实习好一段时间,见证过太多故事。她已经不是当日为动物亲手实施安乐死后,要扶着墙呕吐的新人了。然而她跟诺亚的其他医生、这世上的大部分宠物医生一样,仍然保有温暖的心,永远会为这些宠主和宠物的小故事而感动,也为故事背后的现实而叹息。

熊季汝问起她工作的事,她说起,上周送过来的一只小龟,没救过来,她很难过。

“是一个老爷爷带着念小学的孙子过来的。孙子第二天就要期末考,我们跟爷爷一起,好说歹说,小孩也不愿回家,一定要守着小龟。后来小龟情况好转了,小孩才肯回家。到晚上,他一个人回来,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消息。”

“后来呢?”

“老爷爷人很好。他跟我们每个医生、医助、药师、检验师打招呼,又乖乖坐在外面长椅上,看手里的一本书。但后来,小龟突然情况急转直下,还是救不活。爷爷失落极了,在手术台独自对着小龟发呆,还问我们,如果瞒着孙子,等他考完试后再告诉他,是不是太不尊重生命了。”

“这真是很难回答的一条问题呢。”熊季汝非常认真地思考着。一低头,他看到余果脸上沾了条头发,于是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替她拨开。

“是啊。”余果感受到他的手指温度,突然声音都颤抖了。

熊季汝笑了笑。

两人信步走到了深大的湖边,湖面上的黑天鹅,在日光下悠闲地划着水。湖边有年轻人在拍照,他们看到熊季汝跟余果,笑着奔过来:“同学,能帮我们拍个照吗?”

熊季汝替他们拍了各种鬼脸照,他们笑着说谢谢,其中一个人反问:“需要我们替你们两拍照吗?”

余果正尴尬,熊季汝微笑着掏出手机:“好啊,谢谢。”

两人信步走着,来到了深大的理工楼,这是栋网红楼。周末时分,很多年轻人这里打卡拍照。熊季汝想走过去,余果拉了拉他,说:“这么多人,不会又让我们拍照吧。”

熊季汝笑笑:“那正好,让他们也给我们再拍一张。”

余果又红了脸,假装扭头去看网红楼的小窗格子。

在她这种单纯少女的世界里,爱情是甜蜜的。因此当后来她跟余因、苗江和苟岚一起吃晚饭,听他说起汪少风哥哥的事时,她简直难以相信,就在自己身边,也有这样苦涩的情感。

余因说,汪少龙给害死胡昕的人设了个局,让他设法被逮捕后,自己开始按计划退出野生动物贸易行业。

国际警方此时突然收网,明显手头握有大量关键证据,逐一逮捕主要贩子。在这时间点上,关于汪少龙是卧底的传言,甚嚣尘上。汪少龙身边好几个人被暗杀,手法利落,都跟胡昕一样,死于行刑式枪杀。

汪少龙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枪击的。

余果听得紧张:“他醒来了吗?”

“度过危险期,人是终于醒来了。但很有可能,下半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

“他真的是卧底?”

“我没问。但据说他住院时,森林公安都派人去看望了,还说会接他回国治疗。应该是卧底无疑了。”余因叹了口气。他上次在诺亚见过汪少龙,非常有魅力的一个人。为了打击野生动物贸易,放弃了这样多——心爱的人,行走的自由。

苗江倒是想起来,胡昕死的时候,还不知道汪少龙是卧底。

她默默夹了一块水煮鱼,太辣了,辣得她流了点眼泪。她立马抓起杯子,倒了点可乐,倒头就饮,胃部瞬间甜酸苦辣的滋味都有。

她想,也不知道汪少龙跟胡昕的感情,是不是就这个样子。

她抬眼看了看苟岚,苟岚在默默地喝着可乐,也是一言不发。

第064章 回国

汪少龙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他们的父母已经赶到槟城,大家都感觉留在马来西亚不安全,转到了新加坡医院。

母亲一见到汪少龙,就不停地哭。汪少龙倒是镇定,平静地说:“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的儿媳和孙子。”

这话说出来,母亲哭得更厉害了。父亲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只是反复摆弄床头花瓶里的花。他年轻时很英俊,腰杆挺拔如军人,手指惯于摆弄手术刀。但后来受到打击后,眼睛首先老了起来。

他摆弄完花,在病房里坐不住,让汪少风陪他到医院草坪外抽烟。在那里,他对小儿子吐了心里话。

他欲言又止:“阿龙现在这样子……不过我内心倒是安稳下来。”

汪少风明白父亲的意思。

哥哥这些年一直在外面,基本游走在东南亚。家里人始终不知道他从事什么职业,心里多少对他有点想法。父亲多少次旁敲侧击,希望他回国干点正事,但一直被他拒绝。母亲说让他早点结婚生子,也是希望他安定下来。

一开始,汪少风也曾经开过哥哥玩笑,问他是在贩毒还是走私军火或者开地下赌场。但渐渐地,也不再开这种玩笑——因为怕是真的。

现在,大家终于知道汪少龙清白,甚至堪称正义。身为母亲,固然伤心儿子从此不能行走,但作为父亲,除却心痛,也慰藉于大儿子不曾做对不起良心的事。

汪少龙却不愿意面对母亲的眼泪。母亲在的时候,他让汪少风把他推到楼下花园,透透气。

医院花园里,有些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同样穿着病服,也忍受着病痛,但到底童真,对着草坪上的小鸟,也能看半天。

“这只小鸟受伤了!”有个孩子大声喊,引来其他伙伴。

“要叫医生来看吗?”其中一个说。

“你傻啊!医生只看人的。”

汪少龙两兄弟都注视着小孩的方向。汪少龙笑了笑,转头对弟弟说,“是不是该你出场了?”

他坐在轮椅上,看到弟弟走过去,跟小孩子说话。小孩几乎跳起来,要抓着他的手。汪少风弯身查看,见到小鸟的左边翅膀断了,正在流血。他跟身旁的孩子说了句什么,小孩拼命点头,然后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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