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余果再次见到思年跟巴斯光年,是在杨师师的朋友圈里。
思年晒出一本叫《吉赛尔的愿望清单》的书。
思年说,他要跟巴斯光年一起,做他们想要做的事情。
思年带巴斯光年在公路上旅行。
思年跟巴斯光年一起坐游艇。
思年在码头上,给巴斯光年喂冰激凌。
思年给巴斯光年拍了一段小电影,它是主角,还邀请了其他流浪猫出镜。“小电影只有二十分钟,我的手被流浪猫抓了三道痕。”
思年用巴斯光年的名字,给流浪猫狗捐钱。
后来,杨师师休了个长假,余果再也没看到过思年的朋友圈。在给小动物保定时,看生化结果时,听余因他们讨论手术治疗方案时,她偶尔会走神,心里想着,不知道那个少年,跟那只小白猫,现在怎么样了呢。
因为那天淋了雨,苗江的感冒更重了。第二天上班时,她始终戴着口罩。候诊室电视上播放着香港无线翡翠台,一个带有新闻性质的节目主播突然提到,近日深圳发现了女受害者被人残忍杀害,尸体被抛荒野。这事让经常到深圳玩的港人也惶惶。至于胡昕的身份,这档节目也做了调研,正说到胡昕曾经是商业摄影师,后来听了埃斯蒙一个讲座,从此转向了野生动物摄影。节目还对埃斯蒙的死重新回顾,最后主播说:“谁知道这位美女摄影师的死,是不是跟野生动物贸易有关呢?”
候诊室里坐着一两个客人,低头安抚着自己的宠物,又不时抬头看看电视。没有人知道受害人跟诺亚诊所医生的关系。
苗江来到前台,问小陆有没有感冒药。小陆慌里慌张地翻包,最后给她一个抱歉的摇头。
“我那里有。”汪少风经过她身边,轻轻说了句。见苗江站着一动不动,他说,“过来吧,看你吃哪种。”
他拉开抽屉,翻出一盒抗病毒一盒百服宁。苗江接过,汪少风说:“你感冒就应该在家休息。”
苗江用手正了正口罩,“很轻的感冒。”
余因不知道啥时候走进来的,还神秘兮兮,轻轻掩上门。他从汪少风桌上拿起薄荷糖盒,倒出两粒到手掌心上,语气沉重地说:“一直联系不上苟岚。这家伙不知道会不会有事。我打算下午去看看他,你们谁……”
“他没事。”苗江说。
余因跟汪少风都看着她。
她说:“台风来之前那天,我去看过他。他不会有事的。”她说的非常坚定,倒是让余因也好奇。但苗江社会化诚度不高,不说谎,不隐瞒,不掩饰,余因终于放心下来。一回头,却见汪少风一只手反转,手背在本子上轻轻敲着,似乎心有所虑。
余因问他在想什么,汪少风看了看掩上的门,才慢慢说:“我有朋友是记者,他说关于胡昕的事,比新闻上披露的更加可怕。上面怕太轰动,令市民惶恐,所以低调处理,暂时不披露过多细节。现在大家都把目光转移向野生动物贩子,毕竟野生动物贸易离我们太遥远,这种处理能够降低日常恐惧感。”
余因追问:“胡昕到底是怎么回事?”
汪少风沉吟片刻,慢慢说:“她被发现时,双手被捆在背后,子弹从脑后击穿,为行刑式枪杀。”
余因跟苗江都静住了,像被施了咒语。
“尸检发现,她怀孕 12 周。”
第038章 同伴
余因跟苗江还是很安静。过了三秒,余因才突然轻轻“啊”了一声。苗江在旁默默想,他的反应怎么比我还慢一秒钟。
汪少风手机此时响起。苗江见他背转身,对电话那头轻声说:“哥——”小陆又在外面敲门,说苗医生有病患在等。这事就算这么过了。
但余因还是担心苟岚,溜到打电话给廖敏,偷偷说了这事,问她意见。“我们俩去看看他吧?”
廖敏正开车沿高新南四道转向科技南十路。中午时分双向通行,附近路段又因地铁施工而封路,周边车辆不住涌入,她走走停停,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调整了一下麦,回应说:“你带着老婆去看一个刚失去恋人的人,肯定不合适。”
她问了一下具体情况,想了想:“我就不去了,你带上苗江跟余果。但是别跟余果说太多,她还小。”
余果这是第一次到苟岚这儿。尽管她没从汪少风那里听说胡昕的更多内幕,但是受害人是苟岚失踪女友这事,已经默默传遍诺亚。大家都心照不宣,也都私下打听苟岚近况。但整个医院,只有苗江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
他们摸上门,敲门敲了好久。隔壁吱呀一声,门开了,那个怪大叔又探出头来。上半身可见,还是那件长身花纹睡衣,头发依然像被放进去爆米花机子炸过一样。他见到苗江,皱了皱眉:“又是你呀?”
打量一下她身后:“怎么还多了两个人?”
余因跟他礼貌打了声招呼:“大叔,请问隔壁这人在吗?”
大叔怪声怪气地说:“我怎么知道?”
余因正在犯难,大叔突然又抱怨起来:“那家伙最近养了狗,整天看他带着狗下楼去散步,在楼下一坐坐半天。你知不知道我的鼻子对狗毛敏感?而且弄得电梯里都是一股狗味儿。就昨天晚上啊,他还……”
余因他们听到这里,整个放心下来。
三人在苟岚家摸空的时候,苟岚正在惠州。他坐高铁,在惠州南站下了车,打车到养老院。私家老年公寓环境很好,护理人员够专业,因此虽然收费贵,但床位依然极度紧张。珠三角地区很多人在这里养老。
苟岚乘电梯到三楼,穿过活动区一群在跟老人家做活动的小学生,来到尽头的房间。房间里,那张熟悉的床上,背对着正门,躺着一个老人。呼吸匀称,身体微微起伏,显然正在睡觉。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走近跟前,却发现不是他要找的人。
苟岚转身出去,在三个边扭手臂边唱“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的小学生,和坐在轮椅上看表演的老人家中间穿过,身子半压在前台上,急匆匆问:“308 房的胡培永呢?”
前台姑娘低头翻了翻本子,才不紧不慢地说:“哦,他今天换房间了。”
苟岚忍住揪起她衣领的冲动:“换哪里了?怎么突然换房间?”
姑娘偏了偏头,又慢悠悠地问身边那个有点胖的女人:“哎,308 房的胡伯伯,怎么换房间了?”
胖女人从手机上抬起头,眼神非常精明利索。她看一眼苟岚,说:“昨天他的学生过来看他,掏钱给他换了单人房。”
苟岚没听说过这个人,想从胖女人嘴里问出点什么,她又十分职业地微笑,闭口不谈。他最后问清楚胡培永的房间号,谢过胖女人,坐电梯到楼下,穿过长廊,来到另一栋大楼。按照她说的地址,终于找到了新房间。
大楼是新建的,面朝花园,环境非常幽静。但即便如此,为了能够容纳更多床位,在这座新大楼里,单人房数量也极为有限。他进了房间,发现里面没人。找工作人员一问,说是姑娘刚刚推着他的轮椅到花园里晒太阳,陪他聊天,让他等等。
苟岚从窗户往下看,看到头发半百的老人坐在轮椅上,对着花园里的树发呆。负责陪他的姑娘,正顾着低头玩手机。他看到老人脸容平静。他看了一会,才回过身,环视这房间。
刚好有人提着热水壶进来,放下水壶转身要走,苟岚喊住她:“大姐,问一下。”
大姐回过头。
苟岚凑上前:“住在这里的老人家,昨天搬过来时,你看到陪他来的人长什么样了吗?”
大姐突然笑了笑:“看到,但没看清楚长啥样,戴着墨镜呢,身材跟个模特似的,衣服也好看,肯定是个有钱人。”
苟岚想再问点啥,大姐却说她要回去干活了。苟岚在口袋里左掏掏右抠抠,翻出来两张皱巴巴的蛋糕券,还是两星期前余因硬塞给他的,说他要好好吃早餐。他把蛋糕券递给大姐,让她再想想。
大姐接过蛋糕券,想了想,说:“那人好像喊胡伯伯做爷爷。”
这讯息其实没什么用。胡培永这个年纪了,其他人自然喊他爷爷。
电视上正播着新闻,记者站在户外树木倒塌处前。苟岚突然想到什么,用遥控器给调到戏曲频道。然后跟大姐说:“把遥控器拿走,别让他看到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