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茫然失措,双手,竟无处安放。
你是大姑娘了,不要动不动就去抱男人的脖子。凌天拉着她的胳膊,试图将她拉开,可这丫头撒娇的本事,丝毫不减小时候。不但没有放下,反而勒得更紧,奶声奶气的说道:嗯,不要!
凌天任由她抱住,双手轻轻哐着她的后背,嘴角露出笑容,温声细语:好了,不闹了,躺好,我去端药。
凌天瑶闭起眼睛,轻声的说:就一会儿!
她从来不知道,这个怀抱,竟让她有如此的安全感,不知为何,靠在里面,眼睛就会打盹,开始犯困。
过了许久,见凌天瑶一动不动,凌天轻声的唤道:天儿,天儿!
嗯。软绵绵的声音从鼻子里发出来,虚弱的身体,支撑不了太久,她又陷入沉睡。
供血不足的半颗心脏,由于长时间的折磨,跳动的次数越来越少,她沉睡的时间,越来越久。
凌天此刻,懊恼起来,似乎他对那个毒妇的惩罚,过于轻了些。将他的天儿折磨成这副模样,将她碎尸万段,也不解心头之恨。
凌天将陷入沉睡的凌天瑶从怀中拉起,轻轻的放回床上,帮她盖好被子。盯着她苍白的脸发起呆来,不时用手理开搭在额前的碎发,轻轻的抚摸着她的眉毛。
温柔的模样,像流淌的溪水,含情脉脉的双眸,装满了她的模样。
世间温情,莫过于他有全世界,却全世界拥有的都是你。
凌天活得太久,世间一切于他而言,都是过眼云烟,唯独眼前之人,他将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
谁若伤她一分一毫,他便以牙还牙。
他愿意摘出自己的半颗心让给她,后又以自己的血喂养,倘若不是念及情分,伤她之人,他早已将那些人挫骨烟灰。
一阵敲门声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进来!
红娘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走到床前,把药放下,说道:大人,南休公子那边传来消息,家中之事,已安排妥当。
承决如何!凌天问。红娘摇摇头,表情有些沮丧,紧接着又说:对了,天潇少门主伤已痊愈,但是他想再逗留一段时间。
让他们不必急着回十安城,把真正的北离公主给我带回来。
是!
出去吧!
是!
红娘退去,将门带上。
凌天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药碗,又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凌天瑶,脸上的疤,还未愈合。凌天伸出手,将搭在她伤疤上的那一缕白发撩去,自言自语的说道:放心吧,为师,不会让你留疤的。
说完,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墨绿长萧,往掌心一划,将手悬在药碗之上,鲜血,一滴一滴往下落,整个房间里,一股浓烈的药味儿,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凌天用手捂住嘴,轻咳两声。
他的嘴唇有些泛白,唯有他的千年之血,才能将凌天瑶的那半颗心脏供养。但他却忘记了,自己也只有半颗心脏,也需要血来供养。
十安城比不得瑶华山,那里,可以吸取日月精华,是养伤的好地方。
不知为何,就如胥宁柏所说,他一定会出山,现在,倒像是被他一语成谶,仿佛身不由己地踏入这万丈尘之中,很多时候,方向并不受自己的掌控。
他看着凌天瑶的脸,想起了那句话,人是不可以爱上妖的,否则,将会遭到天谴,同样的,妖也不可以爱上人,否则,将会万劫不复。
或许,自己待她与旁人不同之时,老天爷就开始反抗,想要剥夺她的生命,后来,屡次三方让她陷入危险之境,难道,这便是天命。
凡人所说的命运。
凌天从来不信命,但,危及到她的生命,他竟有些信了。
☆、流星
寒冬已彻底归隐,阳光普照,春暖花开,一切又将步入另一个轨迹。
凌天瑶的伤已痊愈,胥宁柏已经从药桶移到了床上,腐肉已去,只是,长出新肉,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凤祥阁一切照旧,凌天瑶除了偶尔照看她的师兄,便在书房里黏着他的师父。
后院之中的那棵紫荆花树,永远都是那么光彩照人,凌天喜欢泡一盅茶,倚在竹椅上,偶尔看看书,大多时间,是在看凌天瑶舞剑。
凌天瑶除了舞剑,黏着自己的师父,大多时候,总是熬不过酒香,喝得稀里糊涂,常常睡在了院落之中,紫荆花树下。
凌天总是无奈的摇摇头,将她抱起,送入屋内。
凌天瑶有的时候,喜欢装醉,凌天抱起她的时候,喜欢用双手紧紧的勒住他的脖子,眯着眼睛偷笑,凌天也总是看破不说破,宠溺的笑着。
刀小诚日日苦练刀法,倘若兄长没有死在夭流煞的乱箭之下,有朝一日,他会将他救出,往后,换他来保护哥哥。
近些日子,红娘的笑容,比往日看上去,真诚了许多,或许是因为凌天瑶与刀小诚日日缠着她做好吃的。
春天的落日霞光,总喜欢围成一个圈,挂在大山的山顶,清澈的蓝天,没有一片白云,大风总是拼命的吹,不为所动的远方,像是正在讲着一个悲伤的故事,才如此的连风吹过也带有一股淡淡的苍凉味。
江湖传闻,白发魔女吸血事件愈演愈烈,凌天瑶终是不敢踏出大门半步,凤祥阁的后院,像是变成了一个无形的牢笼,被关之人,心中难免有些绝望。
凡人不信,世上有妖,见证一个又一个变迁的时代。
妖,在凡人眼中,终归不是一类,心无法归属在一起。妖,终归是妖,无论善恶,每每提起,人总会有堤防之心。
人心狭窄,能容下的东西少之又少,视野渺小,能看得见的东西少之又少,人心叵测,善变难分。
千万年来,为人类的平安,分界出一条线,用无数个孤寂的日子来守候,凡人却害怕,妖的模样。
凌天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人类的偏见,锋芒犹如一把利刃。
人,从不信,妖曾拯救过世界。他们只信亲眼所见,传说便只能是传说,做不得数。
瑶华山能真正的成为禁山便是人怕妖的见证之一。
千万年不变的瑶华山,近日听说,有奇怪的声音发出,夜晚会有白色的狼烟冒起。
十安城里人心惶惶,瑶华山有异动,定是妖邪在作祟。
江湖人称,瑶华山有异动,恐要变天!
凌天瑶坐在凤祥阁的屋顶,抬头仰望满天星辰,不由得叹气,她日日所向往的自由,到头来,反倒变成了一种束缚。
满天繁星,看上去,却是无比的孤独。
刀小城偶尔也会到屋顶坐坐,恰巧,看着躺在屋顶的凌天瑶。躺到她的身边,用一只手枕在头下,伸手指着星星,一语未说。
你说,繁星为什么不挨得近一点,一定要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凌天瑶双手扣成一个大大的圆,小小的星光围在里面。
或许,只有保持着距离,才不会伤害到对方吧。刀小诚一边说,一边望着凌天瑶的侧脸,她的目光看上去总是冷冷清清的,却又无限的温柔。
刀小诚。凌天瑶轻声唤他。
谢谢你!
凌天瑶轻轻侧过头,用余光,一本正经的望着刀小诚,笑容清浅。
刀小诚轻笑,侧过身,看着凌天瑶,问道:你,不记得我了吗?散发着期待的目光,期待着答案。
记得。
那你为何……
为何还将你留下?
刀小诚点点头,凌天瑶转过头,仰望着夜空,久久,说道: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你与你哥哥,都不是坏人。
刀小诚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坏人,好人,我都不知,该如何区分?说完,自顾自的笑了,笑容有些无奈。
人心本善,没有谁,从生下来就是一个坏人,也没有谁,甘愿放弃自己,做一个坏人。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如果可以选择,谁不想做一个被人崇拜的英雄,千古传颂的伟人。
我还不知道,你哥哥叫什么?凌天瑶问。
刀小忠。
刀小忠。
凌天瑶重复着刀小诚的话,若有所思。
我已痊愈,等过段时日,我们一起去暗格,把你哥哥救出来。凌天瑶看着一脸担忧的刀小诚。
原本想说些安慰的话,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别人受伤的心,凌天瑶最不在行了。便只能抬头,仰望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