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中情,园外园(56)

作者:明月疏星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兰氏一直由容若扶着,在廊下观战,此时见宝书血往外涌,惨白的脸因用力过度变得紫胀,便推开容若,准备上去帮忙。容若连忙拉住她,不让她去。兰氏只得把容若推到周道生身边,道:“我和申公子是共患难的朋友,他舍命杀贼,我不能袖手旁观。言贼害死达善,害死容如,这仇我也不能不报。这时候我要是不出手,更待何时?容若和她弟弟还小,以后就交给你了,你帮我好好照顾他们。”

周道生倒也不劝。

容若听兰氏的话含有诀别之意,没等兰氏走开,先已哭成了泪人。

兰氏抱着容若的头,亲了一口她的头发,道一句“听你爷爷的话,照顾好弟弟。”便踏上战场。她头也不回,一步一步挪到门廊阶梯下,手脚并用爬上石阶,再拖着沉重的步伐沿着墙根,一步一步挪到路广身边,然后扑了上去。

路广往后一退,兰氏扑了个空,她不气馁,改而匍匐前进,朝着路广爬去。刚爬到近处,伸手去抓路广的脚,路广却又跳开了。

另一边,一个小男孩的哭声响起。

丁氏与袁崇山诀别,也爬到门廊上,与兰氏堵截路广。

路广本可以轻轻松松一脚踩死兰氏和丁氏,可他看见两个死了大半的妇人,站都站不稳,还要帮宝书杀自己,个中原因自然在言禧。他自思,这些人都是无辜良民,他们不杀言大人,绝对不会收手。言大人对我有恩,我不能不保言大人。要保言大人,就只能把这些人都杀了。我已经做了许多错事,再残杀无辜,叫我怎么下得了手?

如何是好?

他微一走神,手上就被宝书划了一钺,脚就被兰氏抱住。他下意识一脚踢出去,将兰氏踢得滑出三步。丁氏又一把扑上,这时路广已回过神来,犹豫是否再踢丁氏一脚。

他一犹豫,宝书又一钺划破了他的手腕。

兰氏又爬上来,抱住路广另一条腿,于是他双腿被抱住,双手被牵制,只得扎马步钉在原地。宝书趁机鼓足力量,猛推路广。然而路广犹如一只石狮,四平八稳,岿然不动。

宝书只好舍弃铁钺,绕到路广背后,飞身而起,用手肘一肘磕在路广头顶。

路广晃了一晃,仍未倒下。

这时丁氏一招猴子偷桃,吓得路广急忙夹紧双腿,真气一泄,势如土崩,宝书趁机提腿,用膝盖猛在路广下巴上一顶,路广便如一座石碑,终于仰面倒下。

周道生见路广倒下,急忙赶来相助。

其余众人纷纷跟风,摁手的摁手,摁脚的摁脚,将路广牢牢按住。

不一时,冲上来的人群如砖如瓦,数不胜数,直将路广死死压住。

在哄闹声中,路广想道:就这样吧,既然不能保言禧报恩,又不能杀平民,那就这样死了吧,省的左右为难。这些人受苦受难,或多或少跟我有些牵连,我死在他们手里,倒也不冤。

念及此,路广撤除内力,放弃抵抗。

终究被众人活活压死。

盛世美颜去不还

“娘!——”

凤钗光着脚丫跨下床,冲到贵妃榻前,跪在地上扶住贺氏的头,发出一声悲鸣。她忘乎所以地摇晃贺氏的身子,忘乎所以地嘶号,忘乎所以地流着泪。

贺氏醒了过来,颤抖着,抽搐着。

贺氏眼角含泪,艰难地抬手去抹凤钗脸上的泪水,却抬不起来,手脚身体似乎已不存在,只有心在绞痛,意识在沉沦。一个念头在不停地催促她:有什么话快说,否则就来不及了。

凤钗拿起贺氏的手,放到自己脸上。

贺氏连手指都已不能挪动,一急之下,眼泪终于滑落。嗓子里干涩得好像在冒烟,哽咽道:“女儿,娘对不起你。你娘是个胆小鬼,一辈子没给你帮上忙,临死还给你帮了倒忙。娘不行了,我没有别的心愿,就只盼望你别恨我。”

凤钗泪如瀑布,说:“我不恨你。我不恨你。你不要死。”

贺氏尽力握住凤钗的手,道:“我不想死,可是我好冷,撑不了多久了。还有一件事我放心不下,我走后,咱们倪家就只剩你一个人。你还这么小,没个人在身边照顾,可怎么办呢?所以我想,你和宝书订了婚约,无论如何一定要跟他和好,好好相处,有朝一日,找个良辰吉日,与他成亲,娘才放心。你明白吗?”

凤钗明白当然明白,嫁给宝书也是她心中所愿,可问题不在她身上,而在宝书身上。此刻贺氏奄奄一息,凤钗怎好忤逆贺氏,便含泪点头答应。

贺氏又道:“宝书,他为了你……他已经在园子里……马上就来救你……你挺住……”

贺氏中途改口,因为她已感到大限已至,只好把重要的消息先说出来。最后三个字说完,终于再也坚持不住,撒手人寰。

凤钗又猛烈摇晃贺氏。

贺氏却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一瞬间,凤钗觉得自己好像被遗弃在现世的孤儿,而母亲已经去到另一个世界与爹爹奶奶团聚。这个世界如此之大,如此之险恶,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孤独和恐惧将她包裹吞噬。凤钗伏尸大哭,哭得身如柳叶,眼泪成河,颤动的落叶在泪河中浮浮沉沉,终归消失不见。

言有信也跟着大哭。

凤钗的哭声催人泪下,吴氏也哭了。有信挣脱她的手,她也没有阻拦。

有信跑到凤钗身旁,他不敢碰贺氏,见凤钗哭成泪人,心里本能的男子汉气概豁然涌现,伸手抱住了凤钗颤抖的肩膀。凤钗这时思绪万千,悲痛欲绝,全然将周遭世界抛诸脑后,被有信一抱,吓得一激灵,急忙往后退缩,瘫坐到了血水里。有信反被凤钗吓了一跳,他倒不怕,连忙上前搀扶凤钗。

凤钗手上身上都是血,不愿有信碰她。而她气力衰弱,自己爬又爬不起来。

言禧便上前扶她的胳膊。

凤钗一见言禧,顿时怒火中烧,四肢百骸里的血液好似被点燃,力量充溢全身,就算一块顽固不化的石头落在她手里,她也能一爪捏碎。

然而,她并未发作。

她绕开言禧,看吴氏做情园仆妇打扮,以为是慕思危安排照看有信的下人,便朝她福了一礼,说:“这位大娘,能否请你把小少爷带出去,陪他玩一会?”

语气平静地异乎寻常。

吴氏虽不了解凤钗,但听凤钗的语气,就知道她已经做了最决绝的打算,准备跟言禧同归于尽了。就好像爆竹的引线已经点燃,爆炸前总会有几息的宁静。宁静过后,则是惊天动地的毁灭,既毁灭自己,也毁灭阻挡它的一切。叫吴氏眼看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就此湮灭于人世,她不忍心,故道:“倪姑娘,要不我们把你母亲先抬回家,放在这里不是个事。”

这是个极正当的理由,连言禧都不好拒绝。

这时,言禧朝外大声喊道:“来人哪!”

屋外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凤钗不明白言禧这一喊,是想叫人来搬运尸体,还是叫人来带走有信,她也没兴趣明白,因此没有搭理他。对吴氏的提议,凤钗何尝不知其好意,护送母亲遗体回家,顺便可以脱离言禧的魔爪,但凤钗并不接受这份好意,仍用平静地可怕的语气说:“不用,我自有安排。”

吴氏还待再劝,有信忽然抓住凤钗的裙角,将她往外拉,一边说:“姐姐,你手脏了,我带你去洗手。”

凤钗把手平举在半空,以免血水滴到有信身上,道:“姐姐还有话跟老爷说,说完就去洗手。你先出去等我,好不好?”语气依旧平静,并用眼神示意吴氏,让吴氏赶紧把有信带走。

吴氏眼看凤钗心意已决,只得带有信出房。

并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变得冰冷而拥挤,仿佛谁吐出一口气都能引爆这间卧室。凤钗轻轻地走到榻前,捡起她母亲撒落在旁边的捣衣杵。再轻轻地走到言禧对面,二话不说,举起捣衣杵对着言禧的脑袋就是一杵捣去。她的力气虽然不大,但怒火填膺,使的是十二分力气,落到实处,言禧的脑袋就算不开花,也得脱层皮。

言禧竟不躲不闪。

他只抬起手臂,架住衣杵,生生挨这一棍,道:“小凤,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凤钗根本不听言禧说什么,举起捣衣杵又一杵捣下,打的依旧是言禧的脑袋。言禧仍然用手臂架住,道:“我当时下手很轻,只是想把亲家母推开,谁知……哎,我有错,我就不该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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