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今日之事酿成了大祸,他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抵的。
头顶上方传来纸页被攥紧的滋滋声,东林主惊愕的抬头,玉飞影已经将他呈上去的东西捏成一团,下一秒,明黄的火焰在手中烧灼,转眼手中就只剩下了一堆灰烬。
静静躺在粉白的掌心,大殿之上平添几分悲凄。
细长的手指微动,那灰烬便顺着指间缝隙滑下,洋洋洒洒飘落,漫天飞舞黑色的尘埃,无风自飘零,像下了一场黑雪,平白的叫人心悸。
玉飞影就这般垂眸,静静的看着手中附着的那片污浊滑落,还有一些粘在了掌心,纵然有些难受,但也无其他动作,只任由它去。
纤长睫毛遮住明眸中的情绪,眼尾低垂,薄唇抿成一条线,本就是白裳银钿,泛着不近人情的冷意。而如今周身一派寡淡之气,若风拂玉树,雪裹琼苞,红颜美貌之下,褪去了俗气和厌腻,终成别人不敢染指的冰山美人。
不过这冰冷之中,却藏匿了些煞气。
藏在垂在身后的乌发里,藏在头上的银冠里,藏在肩膀上的云纹图案里,藏在周身的清冷了,唯独那腰间的炼心银链已久如初。
东林主拧了拧眉峰,手在袖子里扭曲的不成样子,还不自觉的咽了咽喉咙,他不知道这煞气从何处来。
要知
道绝玉神尊可是神籍,神籍尊者,冰清玉洁,汲取天地精华而长成的血莲啊,本应该是时间自己纯良的人了,怎么会有这般阴翳的气息?
他太好奇了,好奇到想抬眸一探究竟。
可理智还是战胜了一时的好奇,在即将看到玉飞影尊容时,他堪堪止住了内心的冲动,再次低下头去,已是波澜不惊的淡然模样。
他只不过一个绿林之主而已,管理乡野花草的闲人,哪里有资格探究殿下的事,若是一不小心探知到那些见不得人的脏事,能不能自保都是个问题。
探不得,探不得啊!
哎!东林主在心底默默叹气,还是和花草树木做伴最为舒服,他们虽然不会说话,不能陪自己聊天,但最起码也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现在只求殿下能放自己回去了!
许是听到了他的心声,玉飞影终于来口叫他退下,语音婉转,但语气之中似乎也没丝毫暖意,斯文的话语自有一股威严,教人难以违抗。
“本尊累了,你先下去吧。”
东林主激动得几乎要抹眼泪了,忙俯首叩拜,“谢殿下!”
那抹青白的身影感恩戴德的叩谢,而后消失在大殿之上,此番空旷之地,又恢复了以往的静谧。
玉飞影终于支撑不住,柔软的身子向后仰倒下去,脖颈正好磕到那冰冷坚信的金扶手上,头顶珠链晃动,相声清脆悦耳。
脖颈肌肤本就细腻,如今碰到立刻红了一片,从耳后蔓延出来,白雪朱砂,引人怜惜。
那本该很痛,但玉飞影却硬生生忍了下来,又或者说,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痛呼了。
听起来有些可怜。
不过,她确实早已经过了那个喊痛博取关心的年纪,这偌大的昆仑山,真心对她的寥寥无几,她早已经在千年的孤寂中看的真真切切。
女子沉沉叹气,眉眼间的疲惫几乎要将其淹没,她费力的眨了眨眼,目光迷离,仿佛下一秒就会睡去。她依旧美丽,只是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显得苍白异常,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条在人界广为流传的谚语,到了昆仑山依旧适用。神界安稳太久了,导致众神在已经在日夜的欢愉
中伤筋动骨,琼浆玉液香车美人麻醉科他们的身体,也浸泡了他们的心。
一群乌合之众,无甚才能偏偏自恃清高,一遇到事情就拿过来问她的意见。
回想刚刚自己看到的那些问题,身份五花八门的都有。
一个池塘的小神居然跑来问她池塘中死了鱼怎么办,呵!也不知道他是来试探自己的,还是来给自己找事做。
意识逐渐昏沉,深深的疲惫将她缠的透不过气,玉飞影索性不再去挣扎,就这般轻轻的阖上眼,任由自己迷失在周公指点的梦境之中。
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一阵脚步声从侧殿中传出来。
“殿下!殿,下…殿下你没事吧,你快醒醒啊……”
是阿舞啊……
阿舞来了,她在呼唤自己,她记得她的一切,一定是她在找自己。
明明身体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可玉飞影还是挣脱了梦境的束缚,眼睑微启,半眯着眼看向王座旁的人,黯淡无光的黑眸里顿时有了光彩。
“阿舞…不是让你好好在花舞阁中待着吗?为何会来到倾城殿?外面人多眼杂,万一有不识相的欺负你怎么办?如果我不能及时赶到,你可就要受伤了……”
就算是不清醒,玉飞影对花舞谛也是最温暖的,如门外的似火骄阳,毫不吝啬她的光芒,恨不得把生命中的一切都给她。
花舞谛急红了脸,她双手扒拉着王座的边缘,抬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他的头,声音哑然苦涩:“殿下,你病了吗?你为何……”
话说一半,玉飞影就抬手扯住了话最低的手,轻声诱道:“我没事啊,阿舞不必担心,只是有些累了罢了。”
“累了便休息啊,为何要这么拼命?”
“傻阿舞,如今所做这些,都是为妻应该做的,为妻要努力,不然该如何娶你?”玉飞影早就知道自己到了昏迷的临界点,可为了不让花舞谛担心,还是强撑着说了很多话,“况且,我若是没有准备聘礼,该怎么娶你?”
花舞谛闻声低下头,脸色涨的通红。
“我,殿下,我没有嫁妆……”
“我知道,我早就为你准备好了,昆仑山为聘,炼心就是……嫁妆。”
说到这儿,女子的额头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粉嫩的唇也随之变得苍白,她咬着牙看着花舞谛轻声哄她,算是给她一粒定心丸:“阿舞乖,为妻太累了,就睡一会儿,你莫要害怕,为妻绝不会抛下你先行离去。”
“嗯,殿下睡吧,我不会走的,我就在这儿,一直陪着你!”
第56章 让你舒服
玉飞影睡的很不安稳, 长久的困倦加之身体上的不适,竟让她陷入了梦魇之中。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
少说也有一百年。
那是她最不愿意想起来的过往,她看到玉潇阁前三级台阶下, 跪着一个小女孩,月白色粗布衣裳, 肩膀上被撕开一条口子,天色渐晚, 白雪皑皑。女孩半身埋在雪中, 被冻到说不出话来,眼中满是祈求, 等待着一个绝对不会出现的人。
一个名义上是她母亲的人。
女孩脸庞稚嫩,额头一片红肿,右脸颧骨处被树枝划伤, 置身如此冷冽中,伤口来不及就凝固了。
身旁仙娥来来回回走过,连最不济的下等仙娥都穿着带有绒毛的温暖衣裙, 仙娥们美貌也心善, 在她饿得肚子咕咕叫时,还好心的喂她吃食。女孩得了食物,感激的叩头道谢, 眸子清丽,美玉生晕,周身还是少年人不谙世事的天真, 纵然雪染乌发, 头顶飘白也毫无怨言。
“你跪着又有什么用呢?她又不会认真的看你一眼,烟花已逝,徒留遍地野鬼孤魂……”
玉飞影就站在一旁看着, 绰约身姿静立在一旁的桃树下,眉眼凄冷,费力扯起的唇角被无尽的悲伤淹没,“看那些仙娥穿的都比你好,你不难过吗?明明你是昆仑山圣女之子,为何要对那些仙娥叩拜感恩,你将自己的身份放低了……”
终于,房门打开,女孩兴奋的仰头,玉飞影也在此刻朝屋内看过去。厅堂之上,坐了一个端庄美丽的妇人,怀抱着雪绒御猫,此刻她正低头戏弄着怀中的宠物,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自己跪在门外的女儿。
“母亲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改,我不敢了,我,我什么都改,我都听母亲的,我好好听话,不捣乱,我不缠着晏如哥哥了,我听正叔叔的话,也听您的话,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求母亲了!!”
女孩激动的连连叩头,满心的欢喜已经让她没有冷静思考的能力,说出来的话也颠三倒四的,不成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