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陌者不进,就是幻境之中,除了破镜之人,其他人都不得入内干扰,否则阵法将会混乱,破镜之人也会被永囚其中。
她原本只打算做个旁观者,没打算进来的,只不过看她痛苦挣扎,这才一时间鬼迷心窍闯了进来,只见一面,只求她没事就好。
至于那些伤她之人……
厌毒垂眸,目光落在手中的酒杯上,
指腹摩挲花纹浮刻。
就一个一个收拾吧!
幻境乃池羽所化,他虽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却能感受到幻境出口的变化,生门越发向死门靠近了,也就是说,有旁人闯入。
他不准痕迹的转身,视线草草的掠过周围的几个人,长鳞正心急的原地转圈圈,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打量,厌毒看起来倒是很平静,一派淡然之色看不出其他情绪。
不过……
那宽大云袖上沾染的幻境流光,却异常的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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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级阶梯之上,云烟缭绕,倾城殿所处云端之上,昆仑上的福泽宝地。高高在上的宫殿,彰显着昆仑山之主睥睨天下的天家权力。
众神拜谒而来之时,必定要从阶梯而上,经过九尊银鼎,鼎身上花纹图案各不相同,刻字也各不相似。
从最下方半截埋入泥土中的烈日耕劳鼎往上,依次是对月游水鼎,童子研磨鼎,金榜题名鼎,花烛红帐鼎,金箱元宝鼎,玉带荣冠鼎,金笔玉书鼎,龙凤呈祥鼎。
众神就从这九尊鼎前经过,走过人类梦寐以求的一生。
倾城殿前的柱子上已经没了金龙的身影,看上去空空的,但丝毫不影响倾城殿的尊威。
此刻,殿门大开,从狭小的门缝里看进去,最高处的王座上一抹白色身影尊贵无双。
玉飞影今日很早就来倾城殿处理实务,平日里堆积下的大大小小的事,都需要她一件件解决。曾经有晏氏一族在旁辅助,圣女们才得以休息片刻,到她这里,本该是晏如在旁了。
只是……
谁人都知道如今的晏氏已成了绝玉神尊的眼中钉,肉中刺,自然无人敢提及他们,当年美名远扬的绝世公子,如今也成为了仙娥们茶余饭后的闲谈。
沧海桑田之变化,不过如此。
东林主静候在大殿中央,自身青白相间锦缎长袍,外面罩了一层流光轻纱,头顶乌发只用一根枯木绾起来。
与别的神仙不同,东林主是最节俭,也最有钱的一个。
他是财神的嫡亲孙儿,本该和财神一样穿金戴银,却因掌管着昆仑山得青山绿水而修成质朴无华的性子,平日里就爱倒腾些花花草草,与山水
为伴,倒是整个昆仑山里最特殊的存在。
习惯了孤独的人,总有些奇怪的爱好,东林主也不例外。
他平日里最大的乐趣就是翻阅着古书,看一看那些尘封深渊的陈年旧事,并以此为爱好,四处搜寻珍贵话本。
此刻,他瞧着玉飞影只是翻着手里的纸卷不说话,心思便不由得放飞了出去。
当年妖皇之变故他恰好外出,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在场之人闭口不提那日之事,神界史册也将其那天所有的事抹杀,仿若从不存在。
不过他在妖界的书阁中曾翻到过一本书,其中所记舞谛妖皇纸页不过三张,其中玉飞影就占了一半。
直到那时他才相信,她们两人关系确实如外界所说那般……
据说当年的倾城殿上,刀光剑影,血流成河,舞谛妖皇红衣似火,在两人拜见神女时出现,惊艳了众神。
不过妖物嚣蛮,扰乱了大婚不说,还故意打碎圣女像,千夫所指,万箭穿心,六界大贺,只道是为民除害。
这个版本的故事他已经听说了八百遍,可他就是不相信。
与其说不相信舞谛妖皇是这般心狠手辣的野蛮之人,倒不如说他不相信玉飞影会对这样一个人痴心难忘。
想到这里,他静静抬眸,看向最前方的玉飞影。目光里,她峨眉轻皱,愁容不展,眉眼间的严肃和认真将她周身的气质烘托出来,那份淡然如水的冷静,支撑着她高高在上。
尽管她已经疲劳到了极致,现在已经连坐都坐不稳了。
东林主食最后一个来的,恰也是最后一个走,这一上午的时间,他看着神仙们絮絮叨叨,意见不合时就如同乡野泼妇一般,恨不得动起手来。
玉飞影早已经被折磨的心烦意乱,此刻保持安静才是他应该做的。
“你可看清楚了,确实是寒水洞府的变故?”
玉飞影终于开口了,清冷的声线在偌大的殿中飘荡,携着冷风,灌进东林主的耳朵。
后者一愣,立刻抱手俯身道:“亲眼所见,不敢误传!”
昨夜他亲眼所见几棵枯树生芽,一夜花开繁茂,可谓一桩奇事。按说他是掌管整个昆仑山绿树的神,树有了什么动静,本没必要告知于她,只不过这次,有些特殊。
那些树的附近,就是洞府,玉姑肉身被存放在哪里,如果这真的有了什么事,他赔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年迈的龟缓缓爬行……
第55章 神界为聘
殿内空荡, 摆放在阶下的青铜几案被劈成两半,银樽酒器横倒,酒液顷香, 醇郁的酒气在空气中漂浮游动。
倾城殿是昆仑山权利的象征,万年前修建时浩浩荡荡, 轰动六界,那时, 为了和神界扯上关系, 结下善缘,那些意图成仙之人搜肠刮肚, 几乎将天下所有的珍宝都送了来。
集世间财宝,才有了今日的倾城殿,不过到底是圣女发号施令的地方, 倾城殿就算再富丽堂皇,也少了些平易近人的气息,越往里走, 便更觉周身冰冷, 众神最不喜欢待的地方,大概就是这儿了。
此刻,暖煦光线从敞开的大门灌进来, 不似清晨时的凝重敢,午后的阳光,鹅黄妩媚, 暧昧含蓄, 空中烟尘拂动,虽没有照亮最前方的王座,但也驱逐了殿内大半的阴冷。
不过在一片看似轻松的温暖之下, 却是玉飞影深深的疲惫。
她手肘撑在一旁的扶手上,嫩白纤细的指尖捏上眉心,素白的指甲表面附着着一层淡淡的粉,用力时,皓腕间青筋尽起,将她本就削瘦的手臂衬得更加细弱。
为了让自己能够继续坐下去,她下手很重,眉心的刺痛终于将她从困倦中拉出来,抬眼时,清浅的眸子又恢复了以往的冷静淡漠。
圣女殿下,高高在上。
人人都羡慕她的尊贵,只是无人知道在这荣耀背后,她又承受了些什么。
台阶下,东林主俯首静候,看着从身后溢过来的光,没敢说话。
殿内安静的吓人。
宽大的袖口相对垂下,被锦衫遮住的手指无意识的紧捏着,指节泛白,努力让脸色恢复原状。
他有些惊慌,亦有些庆幸。
刚刚那道杀气十足的法箭从他的耳畔飞过,携着玉飞影的怒火,划破安静的空气,直直劈到斜后方的那块几案上。
巨响过后,一分为二。
如此,他便知道自己没有来错,神尊殿下果然很在意寒水/洞府。
寒水/洞府是历代圣女的息眠之地,不过里面盛放的不是棺椁,而是牌位。圣女在寿终正寝三天后就会化为一粒红珠,等到新任圣女亲手将其母牌位用雪松木刻出来后
,红珠就会化为烟气附着在牌位上,飞往寒水/洞府立好。
不过,玉飞影是不曾亲手刻玉姑牌位的。
因为玉姑当年寿终正寝时,肉身不坏。
那时昆仑山流言四起,说玉飞影继位天命不允,玉姑肉身不坏,就代表她对这个唯一的女儿不放心,抱憾而终,心有不满。
就这么一句活人肖想出来的话,让玉飞影本就因为平庸而不敢见人的自卑更加深入骨髓,晏正忙着处理玉姑丧事,玉飞影则备受欺辱。
在这种情况下,晏正逾矩掌权反而成了人心所向,玉飞影空有圣女之名,寄人篱下,一直到大婚……
而如今,当年众人最不看好的人,已经成了六界数一数二的尊者,不知那些欺负过她的人现在见了她,心里会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愧意?
东林主咽了咽喉咙,庆幸自己将此事告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