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主子的左膀右臂,流云实在猜不透自家主子的心思,先前那样抗拒赐婚,这成亲后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对夫人百依百顺。
莫不是洞房花烛夜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使得主子对主母情根深种了?
因主母一句戏言,将军府上下忙得团团转,逐风与流云各自分工,逐风负责指挥砍树,流云则指挥拔芙蕖清理荷池。
各司其职,有条不紊,不到四个时辰便收拾妥当了
慕容璃心里堵气窝在偏院里,晚膳时陆琢差人来请她,她理也不理,而后陆琢又差了个婢女到她身边伺候。
陆琢有自知之明未到她跟前讨她嫌,她心有余火也不想去找他吵架。
夜幕降临,流云两条泥腿踏着暮色前来向慕容璃交差。
流云在院外停下,扬声禀报。
“夫人,一切已按您的吩咐办妥。”
屋内,慕容璃伏于案上专心作画,被他浑厚的一嗓子吓得手一抖,墨汁滴落,毁了她一个时辰的心血。
在屋外守着的婢女与嬷嬷对视一眼,嬷嬷进屋劝导。
“郡主,老奴瞧着,将军他极力在讨您的欢心,不若明日一早您去见一见他说上几句软话,届时再提回王府之事,想必将军他会同意的。”
嬷嬷委婉暗示她用美人计,慕容璃浑身上下在拒绝。
“他关得了我一时,关不了一世。”
嬷嬷叹气,随即又道:“府中花木尽数砍去,荷池也清理干净了,您是否要去瞧一瞧。”
虽是得偿所愿了,可慕容璃并无半分欢喜。
“不了,嬷嬷你叫他们退下便是,我乏了。”
嬷嬷见劝不动便退了出去,让婢女进屋伺候慕容璃沐浴就寝。
慕容璃不喜生人近身伺候,挥退婢女,自行沐浴梳洗。
这一夜注定无法平静度过。
慕容璃收拾妥当躺下,嬷嬷神色慌张进屋。
“郡主,出事了。”
慕容璃坐起身,揉了揉跳动好一会儿也未消停的左眼皮。
“何事如此惊慌?”
嬷嬷往床前走近些,压低声音道:“老奴方才听闻王府出事了,王爷王妃及几位夫人与几位公子被陛下打入天牢了,此刻将军府外来了不少禁卫军,是冲您来的。”
慕容璃听到这一坏消息震惊的无以复加。
“什么?”
事发前并无任何预兆,此刻便如同一道惊雷在她头上炸响。
于她而言,父母亲与兄长们是她最在意的亲人,她岂能眼睁睁看他们出事置之不理。
慕容璃心急火燎,趿上鞋,迅速穿衣,而后匆忙往外跑,嬷嬷小跑跟在她身边,边跑边与她言明外边的局势。
“郡主,您慢些,当心脚下……那些人被将军堵在门外了,有将军在,他们便是奉旨亦不敢对您动粗的,您可千万别冲动,眼下唯有将军能护住你。”
慕容璃顾不上与嬷嬷交谈,提着裙摆往将军府大门奔去。
远远瞧见大门口对峙的情形,她停步微顿后,慢悠悠走过去,脚步轻盈无声,亦将陆琢对宫中內侍所说的话听进耳朵里了。
“只要有我在一日,谁也休想将吾妻带走,一切罪责我一力承担。”
內侍一脸傲气,得意洋洋,公鸭嗓都破音了。
“将军莫不是忘了公然抗旨是何罪名,竟如此糊涂,荣王府密室里设逆王成王的灵位,大公子慕容朔乃成王之子,荣王竟将逆臣之子视为亲子,改名换姓藏匿于荣王府中,荣王的欺君罔上之罪是板上钉钉的,灭九族之罪,将军还是莫要惹火烧身的好。”
陆琢铿锵道:“她既与本将军拜了天地入了洞房,便是吾妻,谁也动不得她,且陛下尚未定夺,庞内监便给荣王安了个欺君罔上之罪,若本将军未记错,荣王的九族之中陛下当属其中,庞内监慎言呐。”
庞内监本名庞僖,曾只是一名在内宫中当差的內侍,因在扳倒朱太后一案中立了功被调到御前侍候,渐渐开始得意忘形。
庞僖被陆琢噎得哑口无言,到底在内宫混了多年,他深知言多必失,生怕再被陆琢抓到错处。
“小的只是奉命传旨,将军何必刻意刁难,郡主不接旨,小的回宫后如实禀报陛下便是。”
一朝得势,有人巴结,架子大得很,可偏偏陆将军是个不会趋炎附势的硬茬,吃软不吃硬。
陆琢并不受庞僖的威胁,姿态比庞僖还要高傲许多,“本将军会亲自入宫面圣,不劳庞内监费心。”
庞僖留下一句好自为后领着带来的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陆琢站在原地,扫了眼依旧围在府外的禁卫军。
“无论你们是奉了谁的命令而来,你们愿意守便好好守着,一只蚊子也别放进来。”
慕容璃望着前方男子宽阔的后背,也不知怎的顿时心安了不少。
似乎真的只要有他挡在她前面一切便会无恙。
陆琢转身瞧见她愣了一下,随即扬起嘴角,迈步朝她走来。
在她面前站定,一身凛冽气势尽数敛去,眼神温柔,将外袍脱下给她披上。
“夜里凉,你出来怎么不添件衣裳,万一受凉,回头你又得遭罪了。”
慕容璃对他不像之前那般抵触了,此时与他面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你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去得罪小人,左右不过是押我进天牢而已,他们不敢对我不敬。”
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了解了个大概,荣王府中有一小厮揭发荣王府密室中设有成王灵位一事,随后又有自称服侍过成王的风尘女子出面指人荣王的妾室云夫人曾与成王有染,大公子慕容朔并非荣王的亲生子,而是二十多年前因谋逆而被处死的成王之子。
盛极一时的荣王府也因此事受到牵连,王府被查封,一干人等皆被押入天牢候审。
荣王府遭此大难,落井下石之人不少,慕容璃此时心急如焚,却又不知该向谁求救。
在陆琢面前,她极力隐藏焦灼,将他推开。
“荣王府之事与将军无关,我的事也与将军府无关,眼下局势,将军当独善其身,写下休书与我一刀两断。”
她说的绝然干脆,陆琢却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才多大点功夫,她竟然连后路也替他想好了。
她口口声声说恨他,巴不得他早点死,事到临头,她最先想的却是如何能让他置身事外。
嘴硬心软,她终究没变。
陆琢不顾她的挣扎握住她微凉的手,而后将她往怀里带,拥住她,轻抚她的发顶。
“阿璃,信我。”
陆琢深夜入宫后一夜未归,慕容璃亦是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将近午时,陆琢终于回府,却是宁王让人从宫里抬着回来的。
慕容璃一得知消息便赶去见陆琢,在前院遇到宁王。
看宁王的样子似是特意在此处等她,慕容璃走了过去。
“王兄。”
同样是堂兄,相较于煊王,她在宁王面前拘谨许多。
宁王俊美的脸上挂着笑容,比平日里冷漠的样子多了几分亲和。
“云霞,关于怀瑾,为兄有话与你说。”
慕容璃点了点头,甚是乖巧,“王兄请说,我听着。”
宁王负手而立,目光放远,情绪莫辨。
“你可知我曾借怀瑾的身份在陆侯府栖身一事?”
慕容璃震惊不已,恍然间想起一些事及她那些送出去便无回音的信。
一些她困惑许久不得解的事的答案呼之欲出,她急切想确认。
她极力维持镇静,笑了笑。
“将军不曾提过,王兄可否与云霞说说你们以前的事。”
☆、相离
忆起过往,慕容文修怅然叹息。
“二十多年前,当时先帝尚未登基,成年的几位皇子之中便先帝、宁王及荣王,还有后来因谋逆而死的成王,便是人们口中的四王之争,说是四王之争,其实不过是先帝与成王之间的争斗,因为宁王与荣王全心全意扶持先帝,得道者多助,最后先帝登基,成王畏罪自尽,那些陈年旧事你当有所耳闻。”
慕容璃点头,道:“嗯,我略有耳闻,据说先帝登基后便迎朱氏女入宫为妃,独宠一人,次年宁王自请戍卫边关,数年后宁王失踪,有传言说他已战死沙场,王妃悲伤过度,为他殉情,但三年前,宁王死而复生回京了。”
朱氏女便是如今的太后,当年的宁王便是慕容文修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