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应声走进,始终低着眸子,不敢抬眼,道:“爷。”
梅子青若有若无地瞥了他一眼,道:“可给夫人备好沐浴水了?”
影道:“是的。”
“叫个丫鬟,将夫人抱去。”
影早就挑了个年轻的丫鬟在门外候着,他控制着音量,朝外唤道:“进来。”
丫鬟恭敬地鞠手,道:“主子。”
梅子青视线始终落于阮软的身上,言语平淡地对着丫鬟说:“切记,她的皮肤敏感,得温柔些。”
丫鬟倒是没想到她家主子会如此上心,颤着声音道:“诺。”
影疑惑地望着梅子青,不解地出声:“今日本是洞房花烛夜,爷为何还要给夫人喝些安眠的花酒这不是难受的......是爷吗?”
梅子青想着那微红的睡颜,笑了笑,道:“软软还小。”
影:“......”
他家爷,真能忍。
“卑职想问问爷,陈知如落在了太子那边,爷打算如何?”
梅子青仔细地端详着手掌中的瓷杯,细细拭去那杯沿的红胭脂印。
淡淡启唇:“等他送鱼来。”
“鱼?”
“陈知如。”
影满脸疑惑,道:“您的意思是说,太子那边会主动将陈知如送给爷?”
“嗯。”
“为何?”
梅子青朝他笑了笑,道:“因为恐惧。”
恐惧失去所拥有的一切,从而做出错误判断。
——
东宫私牢。
陈知如奋力地挣扎着禁锢,一双眼睛像是猫那般瞪大,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突然,她耳边传来脚步声。
她立即大喊道:“是谁?!”
宋其瑜高傲仰头,睥睨着干草堆之间的陈知如。
陈知如静静地打量起面前的男子,她能感受到面前人的不善。
故作柔声,挤出几滴泪水,道:“这位公子?可是来救小女子的?”
宋其瑜冷笑,目光里闪着凶狠,道:“对,来救你的。”
说完,便头也不转地走出私牢。
而隔壁牢房的女子,静静地观察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在门外恭候的壹拾,拱手出声:“殿下想?”
宋其瑜挑眉,回想着方前女子眼中的精明,很是满意。
道:“自然是得把原本属于谁的物件归还回去。”
“送回去?那岂不是让那头得了陈家的势力?”
“呵,那得看他得不得到了。”
☆、宋垣
“小姐!小姐!慢点!”
之夏双手作喇叭状,朝着前面奔跑的身影说道。
阮软的步伐更是愈发急促,
她暗想着今早起晚,梅子青定会看轻她!
随即,便更快地朝着后院跑去。
她一跑进后院,便看见独自端坐在案几前的梅子青,竟生出一丝孤独感。
她立即摇了摇脑袋,她瞎想什么呢?
她快步走到梅子青身旁坐下,偷瞅起他来——
今日,他是一身黑金繁琐花纹的官服。
那黑金花纹穿在他的身上,干练而柔和。
梅子青抬头见满头大汗的她,含起笑意,擦拭着她的额头,道:“急什么?我何曾把你饿着了?”
“可洗手了?”
“嗯!”
说着,他微侧身对着伫立在一旁的影,吩咐道:“去,叫膳房端来方前准备好的吃食来。”
“诺。”
阮软讪讪地瞅了瞅身旁笑得如沐春风的梅子青,不满道:“怎不叫之夏叫我?”
她探着身子望了望外头,叉着腰道:“你瞧,现在都快正午了呢!这显得我多么咳咳......”
她实在不好意思说接下来的话了......
于是手疾眼快地拿起竹筷,夹起案几上的金酥糕,转着话题,道:“咳咳,觅鱼楼家的金酥糕果真好吃!”
梅子青低头抿了半口芙蓉汤,双眸看着她,淡笑道:“你贪睡便睡着,谁敢多言?”
她实在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谈论几番了,便用着眼睛示意着梅子青将视线落到她手上的金酥糕,生硬地转移着话题,道:“子青哥哥,这觅鱼楼不是黄昏之初开张吗?”
梅子青歪着脑袋看着她,道:“还叫子青哥哥?”
梅子青故意拉长了语调,更是柔情得很。
这一开口,她的脸蛋也红了起来。
抿着嘴,不知说些什么。
可当她再抬头时,那双好看的凤眸,近在咫尺。
她慌张地将身子向后一倾,可梅子青的手便在她的身后等着她。
后背手心传来的温热触感,更是惹得她面红耳赤。
梅子青却没有一丝想要松手的意味,而是缓缓地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
梅子青的那双眸子透着无奈与宠溺,深深地望着她。
他满目柔情,言语却严肃,道:“软软,我是你的夫君这个事实,你必须习惯。”
她无措地咬着唇,迎着那双眼眸,还有那透着严肃的嗓音。
好半响,她才支支吾吾道:“我我只是......觉着......”
梅子青的这番言语,着实说准了她——
从哥哥到夫君的转变,她确实还没有理清楚。
“爷。”
影的声音打破二人无声的对峙,也将她从这压迫的氛围之中解救出来。
梅子青淡淡看着阮软的面容瞬间放松,缓缓地松了手,轻声道:“吃饭吧。”
她乖乖地点着头,“嗯”了一句。
“爷,马车已经备好了。”
梅子青道:“嗯。”
随后他夹了一块她瞅了半天,也没有伸手夹的酱香雪块放到了她的碗中。
她惊奇地侧头,看着身旁的梅子青。
她分明没瞅见梅子青看她,
怎会知晓她想吃什么?
真是奇了怪,莫非这人还会读心?
应该是碰巧吧。
说服自己后,便细细品尝起来这块鳕鱼块来——
入口便是鳕鱼的酥皮,再配上那秘制辣汁。
好吃到她弯起了眼尾,兴奋地耸了好几次双肩。
“那夫人呢?”
影迟疑地问出口。
这种事,他还是问清楚的好,若是阮软要去,他得多准备些物件。
“自是要一同去。”
阮软一听,皱起眉,问着梅子青,道:“去哪?”
说着,伸出舌头舔了舔唇沿的汁水。
梅子青余光中看着阮软这小动作,偏过头,执起手中绸帕擦拭着,道:“赤宫。”
阮软满脸疑惑,道:“赤宫?圣上呆的地方?”
“嗯。”
“为何我要去?”
梅子青轻呵一声,目光如炬,淡笑道;“去了便知。”
——
马车之上。
阮软觉着十分别扭,分明她与梅子青一同乘马车,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吧?
为何......
她会如此别扭呢?
梅子青偏头看着他,眼里是显而易见的爱意。
他轻轻拂着她的脑袋,道:“待会,软软得叫我夫君,或者......谋逸。”
阮软不解,道:“谋逸?这是你当首辅的名儿?”
梅子青颔首,道:“差不多。”
阮软点头道:“嗯,好。”
虽说她还没习惯叫梅子青夫君,但在外人眼里,再不济都得叫的。
这个道理,她自然是懂的。
方前,乘坐马车前。
影便端来一碗晕汤,她顺手从梅子青的袖口处摸出些许蜜饯,便喝下了。
她摸到蜜饯时,还惊奇得很。
三年前,梅子青的袖口处,一直也是有着蜜饯。
想着,她便看向身旁的梅子青,问道:“为何你身上备着蜜饯?”
梅子青没有将视线落到她的身上,反而还偏头看向车窗外,道:“近来喜欢,便随身备有。”
阮软狐疑地打量着梅子青,
三年前她想叫他陪她吃这些,他都不愿意呢!
怎的,口味变了?
——
当她再度睁眼时,马车呼呼而停。
梅子青自然地将她抱在怀中,下了马车。
天上飘起了雪,落在了她的披风上。
梅子青倾身拂去了落在她披风上的残雪,牵着她的手,朝着那群红褐为主色调的宫殿走去。
她倒是从未来过这赤朝皇族之地——赤宫。
但现在,她却对眼前奢华而复杂的宫群,没有半点兴趣。
她的一整颗心,全落在了遭梅子青牵住的右手上——
他的手,很暖和。
忽地,她脑海里闪过方前在马车上,梅子青的手上一直拿着一个汤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