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59)

作者: 爻一一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嗯。”金禾答应,她的嘴唇没有喝水加上发烧变得发白。

“宝贝等等妈妈。”妍妍下床去拿体温计,她在客厅的抽屉里从很多盒常备药品下面寻找一支透明塑料的体温表盒,在最边缘的地方发现了细条型体温计,蓝色包装,上面黑色红色的刻度图案。她拿着体温计走回卧室,张桂兰站在一边,看着妍妍这么多年的日子过得如此困难有些伤心,她没有走过去抱住外孙金禾,而是退出卧室到厨房赶紧做了一点清粥,在妍妍没有回来之前,她也是紧张,不敢在厨房里操作饭菜,怕声音吵到孩子,看到下班的时间快到了,更没有打电话让女儿在路上担心金禾,在两难的处境中,她在努力做好一个母亲和外祖母,至于自己追求的类似安度晚年,身体健康等等东西,很多都放弃了,她觉得随缘更好,尽力而为更好。

妍妍将一枚玻璃很细的体温计夹在金禾的腋下,又取来白开水和酒精,想哄着孩子喝点温水,再将酒精用棉球浸透擦拭腿脚手心,散热,她很着急,恨不得感冒发烧的是自己而不是孩子!可孩子终究是孩子,她和自己一样,必须要经历人所经历的一切!包括跌倒和病痛!金禾没有精神的躺在床上,她的眼睛因为火疖子而闭不严实,红红的一块,上面有一个针尖大小的黄点,估计是脓。妍妍问张桂兰,“妈……孩子怎么下午就这么严重了?什么时候起的,怎么也没发现呢?”这句话有些埋怨的意思,可这火疖子本来两天之前就有一点小包鼓起来,只是妍妍忙于工作没有太注意到,过去吃点清火的小药很快就好了,最近天气太热,疏于照顾孩子喝水,饮食由于吃了鱼而起。“要不喝点决明子?或者金银花,牛蒡根?”张桂兰也不敢出主意。

妍妍看到温度是 39.1 度,心里稍微好了一点,每次发烧的度数就像一个分水岭,只要 39.5 以内,都可以通过退烧小药慢慢好,四个小时一烧的规律,她已经有了经验,如果是病毒感冒消炎之前身体会反复发烧,伤寒感冒来的也少,发烧度数也略微低一些。现在她温柔的笑了,“妈妈的宝宝很棒,这会儿不到 39 度,咱们喝一点点退烧的,就好了。妈妈的宝宝是起了眼疖子,火大……好吗?”她做到轻和细语,说话都怕伤到孩子。

金禾点点头。小孩子对自己生病也是很焦虑的,只是他们还不太会表达。但是只要妈妈在身边,心里的希望还会像乐曲一般重新雀跃起来。妍妍拿着橘色的布洛芬滴液,闻到了一种橙子的果香,她知道只要是药都会给身体造成副作用,西药更甚,她在深夜查询过多种退烧药的成分和原理,就像医生那样专注,大都是通过调节中枢神经而给的药,发烧本身并不是病,而是一种症状,用这种症状来提示身体改休息或者要需要治疗,伤寒和病毒都会引起自身的反应,身体为了杀菌而调整温度来应对和防御。度数高了孩子不舒服,高热会引发孩子的惊厥,妍妍把橘红浓稠的液体挤出一点到一把粉色的塑料小勺里,那勺子肥肥圆圆,越是到金禾感冒发烧的时候,她越喜欢给她用童稚感的用品,把小碗小勺都换成塑料卡通的,有些治愈系,“来,妈妈的宝贝,喝一小口退烧的。”金禾发烧不愿意动,妍妍哄着去给孩子喂药,一小口进去连忙说,“再喝一口水漱漱口,来,真棒!”

进门半个多小时,她没来得及换衣服,孩子不舒服令她忘记了很多事,精神紧张都在金禾身上,这也许就是所有母亲焦急的表证。她轻轻陪在女儿身边,弄了一个很小的碗轻巧地给孩子喂白开水,每喝进一口就成功一点,她把每一分钟都掰成好几份,每一份都搅拌着煎熬。她看着孩子红红的小脸,约莫估计半个小时的时间,去寻找孩子额头的汗珠,如果孩子出汗了,这就意味着再过一会儿退烧,汗液会把体温带出身体,一旦降温,孩子就没有那么不舒服。多年来这套理论基于听医生的、看书,亲身经验等总结,即使感冒发烧对于孩子来说很常见,可到如今每一次她仍旧心惊胆跳。过去是有陆海能半夜去儿研所开车,现在所有的一切,对,一切,都要靠自己,所以她憎恶项链断的事儿,而再也不愿宽宏大量的原谅或者理解他们的爱情。不管每一份爱情多么生动有它的原因,那些场景都是她所背弃的,这样的爱情不过是揭露了人们厌倦的癖性以及难以坚持下去的软弱。她没有想象他们的嘴脸和糜烂或者芬芳的生活,那都不重要,因为她没有心思和精力去力挽狂澜或者亲上加亲,她就要做一个十分冷漠,而且必要时刻六亲都不相认的人。人们应该去想为什么别人对他们痛下杀手一刀切,那是因为他们保留的自我的护佑过于残酷以及对旁人的视若无睹。当所有的重任都在自己的身上时,还怎么去理解其他人的生活中两个人的不合?

金禾闭着眼睛,妍妍一步都没有离开,直到张桂兰轻手轻脚端进来一份清粥。“给你做了米饭和炒菜,你先去吃一点,我来看着。”妍妍看到母亲有些胆怯商量的语气,便起身从卧室出来,她把裤子上衣换了一下,在卫生间取下发夹,洗漱,擦干净手。在镜子里,她看到自己的脸庞是那样的与之不同!她时而还是个少女,拥有少女所有的脾气和傲娇,时而又是中年独身的狼狈,她可以接受自己暂时被孩子生病影响的、生硬的面容,疲惫的眼睛,饥饿的肠胃,此时又一口都吃不进去的心慌。她想讥讽生活,可又有女儿在这个世界,尚不可对万物鄙夷,她朝着洗手间北边的小窗口叹了一口到树顶的气,气喘出去的太远,仿佛能打探关于明天和未来的消息,刚刚有可能拥有另一个人的注意和微妙的情感,似乎应该是广袤的平原,以及光线充足,就像梵高那些点涂的纯真的质感自然之景。她的思路跑偏了几分钟,她想。

若是幽静而美妙的相遇,她倒愿意走近他,是的,他曾经共同面对两位女同事的时候丝毫不看她的眼睛,也不看她,直接对着另一个一起来汇报工作的女同事,那不正好说明,他根本就不愿意和她有所交汇,正因为害怕所以可能就是一种障碍。她力求打破这种障碍,因为喜欢和爱一个人从来没有对错。爱过就是爱过,谈什么自尊心和条件,谈了便不是了。如果退一步不是那么灼热的情爱和痛苦的安排,她还是可敬传统的家庭生活,每个人有各自习惯的途径,只不过是样态不同,却最终会将人们引向幸福的彼岸。没错,花甲的年纪,若能想到年轻的时候自己强烈地爱过一个人或者被爱过,将也是获得爱情——要么说,感受过爱情魅力的永恒时刻,年轻人会这样做,因为他们充满热情。他们允许自己享受年轻经历的一切。他们一定会追悔或者欣赏过去自己的感受。

在情绪恶劣的时候想到这些,妍妍吃米饭,眼神有些忧郁。“金禾出汗了,妍妍,把外面的空调关了吧。”妍妍听到张桂兰安排,将外面的空调关闭,她有时感觉孩子健康快乐,自己这一生所有的缺失都可以毫无怨言。甚至在有些惊悸的刹那,她愿意献出自己独身的日子,献出可以被任何感情遗忘的选择,母亲在有时候是令人着迷和感动的,她的面前有一面看到自己的镜子,经常抽查自己所拥有所失去,她不再同过去一样,追求积攒的踏实感,而是简单地头脑,合上过去的生活,看一看新家里那些朴质有着时光雕刻的旧家具。她想要的市井和过去有所差异,这一次的市井是自己低到尘埃中去。这是她自己沉到水底的贴近地面的对世界的感受,她偶尔是如此沉沦和绝望,她偶尔是这样想要去追逐一个毫无关联的男子。

金禾像突然醒过来一样走出卧室,张桂兰喂了清粥。她很久没有提陆海了,站在门口,忽然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这句话像隔空好多年一般,闪电传进妍妍的耳朵,她甚至不觉得她能想起他来,或者早就该忘记。“我怎么跟你解释呢?”她尴尬的笑了笑,把女儿搂在怀里,“如果你想爸爸,咱们就给他打个电话,好吗?”她为了兑现诺言把手机从包里掏出来,在工作群里,她接收到了几个信息,询问第二天几天在影棚照相,很多人还不知道五楼是个什么地方,虽然上了很久的班,他们从未探寻过上班地点的角角落落……她的很多同事并不关心工作。妍妍回复位置还有时间,一边打开通讯录,她是知道他那陌生的号码数字的,可不愿意一个键一个键的按上。她不苛求陆海能接上电话,只是不愿意让女儿在这突发想找爸爸的时刻,还一个冷漠的现实给孩子。也许再过半个小时,女儿根本就忘记了找爸爸,就像过去两年一样,从来也不想提出要求,现在估计是发烧不舒服,就想要找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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