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断崖(37)

“梁原……”

梁原打断他,“别不承认,没什么好遮掩的。你说第一眼见到我就想跟我认识,一见钟情这种话,半个字我都不信。”她揶揄道:“见那一面能看出个什么,是看中我性格优良,还是品德高尚?”

她完全不给陈晖说话的机会,“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话就敞开了说。其实你不用一副神情款款、非我不可的样子,真没必要,大家各取所需罢了,谁离了谁不能活?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再过不到半年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可能这辈子咱俩都不会再见面……”

“梁原!”她的这些话像无数根针密密匝匝扎进陈晖心窝里,陈晖面色铁青,咬牙问道:“所以,在你看来,咱俩之间算个什么?”

“萍水相逢看上眼了,搭伙过一程。记着以后别再找我,好聚好散起码对得起这场露水姻缘。”

陈晖怒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裹上外套推门而出。

深冬的天亮得迟,外头乌蒙蒙一片。梁原说出那些话时,并未觉得不妥,本就是露水姻缘,何必入戏太深。她穿戴好,回自己屋。

雪地里,清晰分明的一行脚印连着两处屋子。

她看了眼,转身在上头走了几个来回。

足印交叠,欲盖弥彰。

第三十七章

天一亮,梁原去跟陈暎告别,院子里静悄悄的,临近年关,不少住户都回老家了。

叫的车已停在院外,陈暎跟着来到梁原房间,东西确实不少,她扭头喊陈小舟,“叫你舅出来帮忙。”

“不用。”梁原话音刚落,陈小舟蹦蹦跳跳小跑过来,说:“小舅不在。”

陈暎之前再三挽留无果,眼下也不再劝了,她拉着梁原的手,“还是那句话,需要我的地方,一定吱个声,咱俩不比一般人。要是在外头住不习惯,记得回来,这屋我不往外租,给你留着。”

车还在外头等着,梁原谢过陈暎这段时间的照顾,没多耽搁,行李装上车,就此别过。

陈晖回来时,梁原人已离开,她住的那屋敞着门,里头空落落的。陈晖的目光停在那个书架上,没想到才过没多久,它又失去了用武之地,成了占地方的废木架子。他没在里头多待,拉上门往外走。

客厅里陈小舟在大声呼叫:“妈——妈——”

陈暎闻声从厨房出来,“咋回事儿,瞎嚷嚷什么呢?”陈晖跟着一起进去,推开门,看见陈小舟手上拿着个文具盒,里头装着厚厚一沓钱。陈暎接过来一看,钱用纸条捆着,上头写着字——马上过年了,这些当是给小舟的红包。

梁原临走前给陈小舟买了一大包吃的、用的,陈暎不肯收房租,她过意不去,只能用此办法。

“唉,小原这姑娘也真是!”陈暎把钱收好,看着陈小舟又去拆零食袋子,推了他一把,“少吃点,回头吃不了饭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眼风一扫,示意陈晖跟着她出去。

两人来到厨房,陈暎关了灶上的火,靠在桌边,开始盘问:“你俩谈崩了?”

陈晖不吭声。

“你说话呀,怎么回事儿?老大不小的人了,谈恋爱就好好谈,先头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现在把人都谈跑了。我问小原怎么回事,不说,问你,还不说。谈对象谈成国家机密了还是咋的?”

陈晖依旧没吭声。

陈暎解了围裙往桌上一搁,走近了问他,“你俩前段时间不挺好的么。小原周末都不在院里,是上你那儿住着呢吧。谈恋爱偶尔吵个架很正常,吵完气消了不就好了么。”

“她看不上我。”

“这……她怎么说的?”

陈晖又不说话了。

“要我说,女孩儿得哄,你老这么闷声不响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人能跟你好才怪。”

她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就是谈恋爱实在不上道,看着挺招女孩喜欢,可这么多年一直没成,好不容易碰上一个看着能成的,这才没多久,人都给他整跑了。陈暎见他心情郁郁,没忍心再打击他。

梁原在新住处安顿下来,同屋的女孩前两天回老家了,因此,整套房子就她一个人住。

晚上躺在陌生的房间里,梁原莫名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她从一个家搬到另一个家,明早的飞机将带她回海城的家。可到哪里,她都是孤身一人,只有一个人的地方怎么能叫家呢?

第二天下了飞机之后,梁原被四周炸开锅的喜悦欢闹气氛包围。身边的旅客大多以家为单位出行,和她一样独个出来的,到了接机处,也必定有人等着,她观察了几个走在她前面的人,都是这样。

也有关心她的,出口处几个举着旅行社牌子的人围上来,问:“酒店住吗?车用吗?”“去哪儿,要送吗?”

梁原鬼使神差般的跟着其中一个人走了。面包车载着她来到一家快捷酒店门口,梁原进去后要了一间标间,前台问她住几晚时,她想了想,说先住一个星期。

外头到处洋溢着过节的喜庆氛围,梁原走到哪儿都觉得格格不入。她去了趟超市,带回一整箱方便面和一大兜速食食品,之后就整天窝在房间里不出门,白天看看无聊的电视剧打发时间,晚上就早早洗漱完睡下。

除夕那一天,苗之雯来电问她晚上是跟房东那家人一起吃吗?梁原顺着她的话回说是。之前梁原跟她说今年带毕业班,假期短,就不来回跑了。苗之雯那时还打趣她,“行啊,有了男人,年都不回来过了。”

晚上,梁原照旧泡一桶方便面解决晚饭,买来的一箱泡面已吃掉大半,年终于来了。

电视上正在播放春节联欢晚会,主持人才说了开场词,梁原眼泪就唰的一下出来了。生理上的反应远快于理智上的克制,梁原一个没收住,眼泪一滴一滴往面汤里掉。

她都特意住来酒店了,还是没能躲开过往温馨回忆的重现。那时候过年,是充满期盼和欢喜的,唯一算得上苦恼的事就是胡吃海喝脸上冒了痘。

他们家的传统是在年夜饭过后,一家人聚在一起打牌,电视上放着春晚当背景音,节目结束,他们的守岁活动也告一段落。要是输了钱,梁原准缠着再玩两局,若还输,就开始耍赖了。

爸爸总乘妈妈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给梁原放水。现在回想起来,妈妈一定都知道并且在默默配合。以爸爸那样拙劣的手法,连她都看出来了,妈妈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因此不管怎么玩,每次到结束的时候,桌上的钱基本落进梁原兜里。她故意在他俩面前数着赢来的钱炫耀,末了抖一抖票子,美滋滋睡觉去了。

出事之后的第一个新年,梁原是在舅舅家过的。老外婆上了年纪,记不清人,对着梁原喊:“芝英啊,你回来啦。”

强忍着的悲伤情绪怎么都关不回去,梁原掩面失声痛哭。这一哭,带着屋里其他人跟着一起掉眼泪,一时间,气氛沉重悲痛起来,那个年过得很不像样。

再怎么说舅舅家也还是别人家,梁原待着不自在,况且自己失态给别人添了不少麻烦。之后的两个新年,她都是独自一人在家过的。

在喜庆热闹的春晚背景音中,梁原按照以往惯例,找来扑克牌放到桌上,她将牌分成三摞,洗牌、分牌、出牌都是她一个人。一局接一局,循环往复。

今年原本不想进行这项活动的,梁原把电视关掉,继续吃面,扒拉了没两口,她一个俯身,趴在垃圾桶旁吐了个干净,原来悲伤到极致连胃都会罢工。

她收拾了下情绪,去问前台要了一副扑克牌上来,依旧玩了一晚上的三人牌局。她的手气差极了,可结束时还是一分钱都没输。

第三十八章

大年初一晚上,陈晖从老房子回到自己家。屋里还是老样子,地上相同款式不同颜色的拖鞋,桌上挨着放的对杯,浴室里成对的洗漱用品,还有阳台上晾着的男女衣物,无不显露出一对有着亲密关系的男女在此共同生活。

然而东西虽在,出入这间屋子的人却又回到从前那样,形单影只。

陈晖走去阳台,把晾干的衣服收进来,叠好分别放回衣柜里。梁原连东西都没来拿走,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离开。陈晖觉得或许对她来说,这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物品,因此并不多作留恋,对人,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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