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断崖(24)

梁原脸靠在他的颈窝处,目光放空,全身卸了力一般软在他怀里,轻声应道:“不好。”说完再没下文。见她不愿多提,陈晖大手摩挲着她的肩头,安慰道:“梦是反的,别乱想。”

怀里的人静静靠在那很久都没动,陈晖脸颊凑过来,贴上她的额头,“时间还早,再睡会儿?”

“好。”梁原从他怀里撑起来,侧身躺下重新阖上眼。

再次醒来,身旁是空的,两边窗帘相接的缝隙处漏进来一道亮白色的太阳光,看样子时候不早了。

床头柜上整齐叠放着梁原穿过的那身浴袍,她记得当时这件浴袍被陈晖扯开丢到床尾,后来闹腾得不像话,两人的衣物连带被子全滚到地上,最后的善后工作都是陈晖做的。

被子里伸出只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浴袍,攥住一角往被窝里扯。梁原撑开被子,躲在里头小心穿上,昨晚荒唐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突然别扭起来。

人走出卧室,饭菜香扑鼻而来。厨房的推拉门向一侧滑开,陈晖端了盘刚出锅的西红柿炒蛋出来,菜搁上桌,又拿了个空盘扣住,旁边两个盘子也这样罩着,防止菜变凉。

梁原眼睛随着陈晖的动作转,他一抬头,两人目光撞上,他笑着跟她道早,“起来了,洗漱吃饭。”梁原点头“嗯”了声,听他的话折回去洗漱。两人语气神态亲密自然,好像他们之间一直如此,并非是头一回住到一起。

再过来时,餐桌上的饭菜全摆好了,杂粮粥配三碟小菜,简单清爽十分家常。

两人面对面坐下边吃边聊,一顿饭结束,确定下了去看展的方式和时间。美术馆离他们这里不远,两人决定走着过去,中午在附近的商场解决午饭,之后再散步回来。

早饭过后,陈晖起身收拾碗筷,梁原站在一旁插不上手,突然想起件事情,转身回了卧室。

才站在身旁的人转眼就不见了,陈晖收拾完,抬脚也往卧室走。里头的人正在拆床单,陈晖见了,无声笑了下,“我来吧。”

梁原把拆好的床单卷成一团,拉开被套拉链往外翻被子,认真拒绝他,“不用。”陈晖被她一本正经分外专注的小模样看乐了,有意要逗她,“怎么不用,弄脏床单又不是一个人的事。”

果然男人都一个样,一旦上了道,什么斯文含蓄,通通丢掉不见。梁原目不斜视面不改色应他,“理论上是这么回事,可实际情况跟你没多大关系。”

本来是想给自己扳回一局,话说出口,觉出不大对劲,可也来不及补救什么,索性赶紧离开。她脸上不露声色,拆完被套就要往外走。

陈晖听明白她的意思,上前把人搂了个满怀,眉眼全是笑,越发故意逗她,“行,都是你的功劳。”这叫什么话,越说越没谱。梁原自动忽视他的揶揄,睨了他一眼,把人推开,抱起床单走了。

情事是恋人间独一无二的催化剂。夜晚屏蔽了所有的顾虑和杂念,他们在密合的只属于两个人的房间里彼此探索,黑暗放大了身体每一处感官知觉,身体交缠相贴到极致带来的如巨浪般的快感迅速将两人吞没。

这股强劲的带着侵略性的感官冲击给彼此身体都刻下深深记忆,驱使他们不断靠近,再靠近。如此一来,情话也说得自然顺畅了。

然而这来势猛烈的催化剂时效有限,眼下这份亲昵和洽的氛围并未持续太久。

两人收拾妥当出门,沿着大路直走约十分钟,第二个路口右拐,再往前四五百米就到了地方。美术馆分上下两层,由当地一对颇有名气的收藏家创办,在展的大多是宋以后的书画藏品,动辄十数米的长画卷,从展厅的一头铺展至另一头。

馆内人不多又分散在不同展区,显得整个展厅特别空旷。连逛了几个展区都是一水的山水花鸟图,梁原的目光从画上挪开,上移至画前的玻璃罩。

上头映出两个相挨着的人影,她一走动,旁边那个身影跟着走动,她一停,那身影也跟着停。两人的目光在展柜玻璃上交汇,梁原笑着回过头,“很无聊吧。”

陈晖也笑,冲着面前的画抬抬下巴,“我不懂这个。”

“我也不懂,就是看着玩儿。”梁原左右环视了一圈,说:“我爸妈他们爱这个,一个能画一个能写。小时候他们让我学,可我不是这块料,不爱写也不爱画,一让我写写画画就犯愁,到后来都愁出病来了。”

“这么严重?”陈晖面向她,认真听她讲。

“其实一开始还好,不喜欢归不喜欢,糊弄过去的本事还是有的。后来有一年暑假,我妈去外地培训,临走时再三交代我爸好好看住我,每天要练字学画不能落下。

我爸呢对我没什么要求,不喜欢就不学,爱捉蚱蜢就捉,爱爬树就爬,想怎么玩怎么玩,只要健健康康就行。

结果那次我妈提前回来,到家一看,门没锁人没在,跑去邻居家找,大的跟人下棋,小的跟人打水仗。那时候我们都玩了一上午,一帮小孩跟水池里刚捞出来似的,我也一样,从头到脚全湿透了。”

陈晖有些意外,“想不到你小时候也挺活蹦。”

“我小时候特淘,没少挨我妈训。那天回到家又挨训了,要画画没有,要字字没有。我和我爸商量好了,赶在我妈回来前把功课补上就行,谁能想到她会提前回来。”

说到这两人都笑起来,陈晖低头看向她,眼底满满笑意,“后来呢?”

“后来就挨收拾了呗!我妈拿木尺子打我手心,打完关屋里不让出门。这怎么行,都跟邻居小孩约好了下午一起去捉蚱蜢,我出不去,急得直哭,哭累了躺下睡觉,醒来的时候换成他们两个围着我哭。

我连着三天高烧不退,把他俩吓坏了。之后又有两回这样,他们把症结归到逼我学画这上头,再往后就没让我学了。说来也巧,一不学画,人还真就好了。”

说话间两人已走完最后一个展区,梁原给这段童年回忆打上终止符,“小时候没少折腾他们,我爸说他的胆子是被我吓大的。”

她低下头沉默了一瞬,再抬头时又换上那副带笑的神情,“走吧,我们下去吧。”

右手被人牵起,大手温暖有力,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像是无声的抚慰。明明是毫不外露,轻浅到难以察觉的伤感情绪,可还是被人捕捉到了。

从美术馆出来,天空下起雪,气温骤降,梁原身上的衣服不抗寒,陈晖拦了辆车,两人坐上去没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午饭还是在昨天那家馆子吃的,昨天梁原光顾着埋头吃,今天才注意到这家店叫作瑞和小馆,店名还挺雅致。中途陈晖去了趟洗手间,他前脚刚走,后脚梁原就麻利地去收银台买了单。

可能是陈晖骨子里带着的那点大男子主义作祟,在知道梁原结完账后,他心里就开始犯别扭。

在他看来,带自己女朋友出来吃饭,没有叫人家掏钱的理。一人掏一顿饭钱,账算得明明白白,这哪是在谈恋爱,不知道的以为两个人是凑到一起拼饭。

饭后两人在商场里兜了兜,突然降温,梁原的衣服单薄了些,正好顺道挑了件厚外套。

结账时陈晖很自然地掏出钱包等在收银台,梁原拿出卡先他一步递出去,被告知店里的 POS 机故障,暂时不能用,她没带够现金,放下衣服就要走。

陈晖低头数钱,被梁原拉住衣角制止,他自动忽视对方的动作,把钱递给店员。推来搡去不好看,梁原松开手作罢。

结果一出商场,梁原直奔附近的自动取款机,出来后立马还钱。一下给陈晖看蒙了,反应过来后很是无奈,直接气笑,“一件衣服,不至于。再说……”以两人现在的关系,他付个钱不是应该的么?

显然,以梁原的态度来看,她并不这样想。

两人站在初冬的寒风里,一个坚持还钱,一个坚决不许。见梁原被冻得有些抖,陈晖从袋子里取出衣服递给她,“穿上,回家了。”

人没动,陈晖脸色沉沉,摊开衣服不由分说给她裹上,力道不小,拉锁打在拉链上发出声声闷响。

气氛急转直下,回去时两人沉默了一路。

陈晖觉得为这样的小事闹不愉快实在不值当,到了家,当刚才的不快没有发生过,“晚上在家吃吧,你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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