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宗合清把这些‘证据’交到他人手里,就如同给对方递了一把随时可以扎向他的尖刀,他势必会夜难安寝,无时无刻不想着除去对自己有所威胁的人。
与其给自己制造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宗合清肯定会把‘证据’捂死在自己手里,也不可能交到他人手里。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宗合清虽然在京中也有其它宅院,但是宗合清他长期居住在大理寺卿府邸里,他人在这里,‘证据’就在这里。”
曲昭闻言,眯眼观察了一会儿端坐在湖上亭阁的宗合清,视线里的老头子披着麾裘端得笔直,望着亭外月夜飘雪和风拂动水波,亭里有一面挡风的屏风和一张放置茶水的案几,别说金银珠宝了,连藏银票的位置都没有。
曲昭郁闷道,“按照你的说法,宗合清在哪里,‘证据’就在哪里,可那亭里显然藏不住东西,他究竟把‘证据’藏在哪儿呢?”
宗仁没有说话,拉起曲昭的手,往湖边摸去。
两道黑影窜到一颗冬日时节仍然荫郁的灌木丛后,那里冰凉的湖水拍岸,几乎要溅湿两人的缎靴,距离湖上亭阁不过几十尺距离。
风吹树影沙沙,湖面湿潮扑面,曲昭看了眼宗仁,又看了眼宗合清,她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想上去偷袭他,然后严刑拷打逼供?你早点说啊,这种替天.行道的事情,本恶霸最擅长了。”
宗仁则顺着宗合清远眺的视线望去,“我想知道宗合清坐在里面往外看,究竟能看到什么。”
曲昭也蹲着看了一会儿,一巴掌糊在宗仁脑袋上,“我还以为能看到什么呢,不就是湖吗?你自己在府邸里没看过这湖吗?”
宗仁揉了揉脑袋,“我自然是看过这湖数次,这湖当年是我新官上任陛下新分封予我的府邸,在进行工程修缮时,我原本想在府邸里造一个单独的制衣坊,但是宗合清就以道士算卦说我命里缺水为由,想在府邸里引入一汪水。”
曲昭听了着实窝火,她看着眼前这汪湖水越看心里越不痛快,最后揪住宗仁耳朵骂他,“你是不是傻逼啊,他叫你建湖你就建湖!这是你的府邸,凭什么要委屈将就你来成全他?”
宗仁睫毛颤了颤,他不愿意向曲昭提及那些独自一人在京城站稳脚跟活下来的往事,一切都过去了,他张口小声说道,“起初,我以为这是宗合清用以打压我、证明自己权威的方式。重要的不是我命里缺水,而是我听不听他的话。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汪湖水很重要。”
曲昭心一跳,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她鼓圆了眼,诧异道,“你是说他把财产都藏在湖底下了?”
一片呼啸的寒风里,传来宗仁冷静的回应声,“嗯。”
宗仁同曲昭分析道,“你看宗合清披了一张麾裘,麾裘既可以用来保暖,但也可以用来藏东西,小的物件可以带在自己身上,至于大的东西,十有八九就藏在水下了。”
为了验证宗仁所说的“十有八九”,曲昭绕开湖上亭阁所能见的视野,从背面悄悄潜进湖里一探究竟。
正直三更,夜最深的时候,曲昭无法用眼睛瞧清楚湖里的情景,可光是潜游,她手臂游动,就已经时时撞在沉重的木箱上了。
曲昭不敢直接把木箱拖到湖畔一旁仔细瞧看,担心打草惊蛇,因此只是用黑剑撬断了拴在木箱上的铁链,凭借感觉顺着敞开的木箱在里面随手抓了几颗圆滚滚的珠体,迅速的游回了岸上。
曲昭湿漉漉的从湖水里爬出来,抹开糊在脸上的水珠子,骄傲的把自己拿到的几颗圆滚滚的珠体递到宗仁手里,“湖底到处是铁链拴住的木箱,我拿了一点出来,你看看,它们好像还会发光,这会不就是传说中波斯来的夜明珠吧!”
宗仁看了一眼圆珠,淡淡的应了一声,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很快又把它们沉回湖水里,拉着曲昭的手就往自己的别院里走。
路上,曲昭试着抽了一下自己的手,不想宗仁居然还使上劲来了,她挑眉,“宗仁,你现在这个行为属于以下犯上知不知道?你算算你今晚拉了我几次手了,我们吵架和好了吗,你不怕我揍你了吗?”
宗仁抿着嘴,推开自己寝间的木门,“姐姐快点把湿衣服脱下来,天时太冷了,我怕你得风寒。”
曲昭忽然意有所指道,“不是吧,如今距离天亮只有不到一个时辰了,大战在即,你还要和我做床第之事?”
宗仁红着脸把曲昭推进寝间里,自己站在外面把木门合紧,红着脸羞耻地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才不是重欲的人,重欲的人分明是姐姐!”
曲昭在寝间里,把雄兔子猪找找关进木柜里,自己随手摸了一套衣物换好,推开门把宗仁拉了进来,提着他的衣襟说道,“你不重欲,那你就是无欲无求了?那真是太可惜了,我们还真是不合适。”
“我们最合适,你不准说我们不合适。”宗仁挣了挣,从曲昭手里挣脱出来,先是把床榻旁的小熏炉点上,待到热意熏出来了,才扭身去木柜里翻出白巾给曲昭擦拭墨发。
期间,察觉到热意的猪找找一溜烟就跑到小熏炉旁边卧倒扒住兔手揣好不动,它都冻了好些天了,险些以为自己一只天上有地上无的美兔子被宗仁抛弃了,此时肚子里嗡嗡在叫唤着,控诉自己对宗仁的不满。
宗仁给曲昭梳头发间隙,索性把兔子抱到自己衣裳上,拍了拍它的兔脑袋,耐心的同兔子解释道,“爸爸以后不会抛下你了,事出紧急,我又受伤了,在外面耽搁了一阵子,索性是菜篮子里的菜叶是够的,我就知道你会钻到菜篮子里偷吃,你看看你,一点都没有瘦,还是那么肥。”
曲昭诧异道,“你还和猪找找讲这些,它听得懂吗?”
宗仁用食指挑逗着猪找找软绵绵的下巴,“猪找找很有灵性的,它听得懂。听不懂我也要和它解释自己为何夜不归宿的,不然它会没有安全感。”
曲昭愣了愣,忽然就笑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我还得和你汇报我的行程来给你安全感咯?”
宗仁眼神闪了闪,鉴于曲昭非常抵触做一个夫管严,他只好口是心非道,“我没有那个意思,姐姐不要多想,我给姐姐回报我的行程,让姐姐有安全感就行了。”
“算你识相。”曲昭拍了拍床榻,“快要天亮了,你要休憩一下吗?我不碰你。”
宗仁:“......”那你还不如碰我呢。
宗仁摇了摇头,“不必了。大战在即,我只想和你好好的坐一会儿。”
唔。曲昭没有意见,她和宗仁闲聊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敲打他道,“宗仁,以后我在塞北,你可不准把制衣坊开在我府邸里,不然我揍你啊。”
宗仁一下就把两瓣唇撅起来,不高兴了,他权衡了一下,折中道,“那我把制衣坊开在你府邸隔壁的我府邸里,总可以了吧?哎呀,姐姐,求求你了,我就这一点兴趣爱好!”
就这一点兴趣爱好?曲昭掰着手指跟小书生清算他有多少兴趣爱好,从笔墨纸砚到收集茶罐子到制作香囊到养小兔子,“你的兴趣爱好多的很!”
可不能让姐姐再说了,小书生有点兴趣爱好怎么了!宗仁恼羞成怒,倾身上前,捧起曲昭的脸就吻了下去。
温热的唇畔轻轻的含着她冰沁沁的嘴巴,曲昭愣了一瞬,而后立刻反客为主,提起小书生的衣襟,把人带到床榻上,“现在胆子大了,嗯?”
发生什么事了?床榻为什么动了一下?是地震了吗?猪找找莫名其妙被一只手盖住了眼睛,鼻尖满是宗仁身上那股浅淡的薄荷气息,两只白茸茸的兔爪子往上又扒又推又抓的,非常倔强的想要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可是盖在猪找找兔脸上的那只手始终纹丝不动,气得猪找找张开兔盆大口咬在宗仁的尾指指节上。
片刻后,窗柩麻纸上泛起天光,远方有人家的公鸡起床叫唤了,曲昭轻轻替宗仁理了理他敞开的衣襟,无不遗憾道,“天亮了,不能再继续了。”
宗仁檀口微微喘息,害羞的捂住自己的脸,却露出了赤红的耳廓,他一溜烟的跑出去吹风凉快,嘭的把木门合紧,隔绝了曲昭的视线,半晌他又推开寝间木门,探了个脑袋进来,朝着曲昭抱怨道,“姐姐好坏,我的嘴角给你磕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