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夕兮“晕着”不能回答,萧潜便代为回答:“七妹对谢修情根深种也实属正常,毕竟像谢修这样惊才艳艳的人实在少见。当年父皇让他给皇兄做伴读,皇兄不同样很开心吗?”
萧潜眼神阴郁下来,他最讨厌的就是提到谢修给他做伴读的事情,好像他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谢修一样。
可实际上呢?是他母亲牺牲了生命换来的。
想到这里,萧焱忍不住嗤笑,“父皇?你是不是觉得父皇对你和萧夕兮很好?是不是觉得只有你们两个才真正得到了父皇才宠爱?”
“哈哈哈,不,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父皇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们也永远不会知道你们不过也是一枚棋子罢了。”
晕着的萧夕兮很想说:“你不是告诉我们了吗?”
萧潜大概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诡异地停顿了下,“臣弟没有他意,只是想请皇上恋在往日情分放过谢修。”
“不可能,朕若是对他徇私情,那往后还怎么服众?”
萧潜叹了口气,“既然如此,臣弟带七妹告退。”
这时,萧焱的心腹忽然进来对着他耳语了几句。
萧焱听完脸色一变,原本轻松、嘲讽的神色突然消失,古怪地看了几眼萧潜,“你故意的,早就做了准备?”
萧潜一脸迷茫,“不知皇上说的是何事?”
萧焱脸色黑沉,不等他说话,御史中丞蒋本昌已经带着人进来了。
一进来就跪在地上,摘了管帽:“皇上,微臣为官半生,自先帝起便担任御史中丞,尽职尽责,战战兢兢半生,自问从未有过包庇同僚之嫌。”
萧焱最烦的便是这些老臣,打着老臣的名义,他无论做什么他们都要说,这也不对,那也不对!他这个皇帝当得竟然被一群人“老而不死”之人管着,真真可恨。特别是御史中丞,每次面圣,不管他要说什么,一进来必定先是摘帽哭诉自己半生劳苦。
然后他也只能叹了口气问:“中丞,朕从不曾怀疑中丞有任何不作为的地方,中丞这一次有何要事直接说便是。”
蒋本昌这才双手递了一本折子:“皇上,五天前城门守卫在城门外发现位奄奄一息的姑娘,立即送到了京兆尹处,这位姑娘昨天醒了。”
萧夕兮隔着一层纱在里面的榻上,悄悄听着外面的对话,听到这里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一个姑娘晕倒了,醒了这等小事都要告诉朕?下次是不是中丞上茅厕都要朕准了才可以?”萧焱这会脾气差,直接讽刺道。
御史中丞是个读书人,哪里听过这般话,还是从皇帝嘴里说出来的,涨红了一张脸:“皇上!为君者怎可如此这般……”
后面的萧夕兮快要忍不住了,她憋不住想要飙戏的心,干脆在此时幽幽转醒,让素心扶着万般柔弱地走了出去,走到殿中的时候还差点摔下去,“中丞,您是来替谢修求情的吗?中丞大人一定相信谢修是冤枉的,对不对?”
御史中丞被感染得掉了几滴眼泪:“七公主放心,臣这一次就是带了证据来的。”
萧夕兮喜出望外:“什么证据,是可以证明谢修冤枉的证据吗?”
御史中丞点头,再次看向萧焱,“皇上,这位姑娘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所谓的被谢世子杀害的蓝姑娘,蓝心心!”
萧焱冷笑:“你怎么知道她就是蓝心心,万一是冒充的呢?”
蒋本昌摇头,“微臣之所以敢在皇上面前说此事,那就一定是证据确凿。这位姑娘身上有蓝家嫡出子女才有的玉佩。她也清楚地知道蓝家所有人。”
“这就证明,蓝心心并没有死,不仅如此,蓝心心也没有怀孕,这足以证明蓝伯爷是在诬陷谢世子。”
“可是蓝伯爷为什么要用自己亲生女儿的名声去诬陷谢修,这不可能。”萧焱斩钉截铁道。
御史中丞蒋本昌摇头,“这一点,蓝姑娘也说了,早在三年前,蓝姑娘就被逐出蓝家,并且除去了族谱上的名字,蓝伯爷三年前能狠心将蓝姑娘逐出,如今不过是再利用一次。何况蓝伯爷确实对蓝姑娘恨之入骨。”
萧焱脸色越发难看,他本以为这件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他圣旨都下发了,再也没有任何人能改变这件事。
除去了谢修,接下来就会简单许多。
萧潜虽然手握重兵,心思缜密。可是有一点,他极其听先帝的话,先帝既然让萧焱继位,那无论萧潜有多不满,他都不会生出其他心思。
可是谢修不一样,虽然当初他十分果断地拿出了继位诏书,但是谢修实际上并不服从于任何人。
他只在乎大魏江山。
若是萧焱守不好大魏,谢修会毫不犹豫地扶持萧潜。
这一点其实,谢修还是萧焱伴读的时候,他就看懂了。只是那个时候他有信心自己会是一个好皇帝,直到登基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会做的比先帝好。
可是后来从楚氏留下的信里知道了事情始末之后,他却开始怀疑自己了。
不管他到底有没有那个能力,最重要的是他一点都不想收住大魏。
父皇不是最在意这江山吗?为了江山,他宁愿杀了自己的孩子,杀了自己的结发妻子。那他萧焱就亲自毁了大魏江山,让他在九泉之下都不得瞑目。
可是如今事情竟然有了转机?
为什么?萧夕兮不是哭得那么伤心吗?
那天他的探子回来也说,亲眼看见蓝心心死了。为何还有一个蓝心心?不行,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情再有转机。
萧焱看着殿中的几人,眼里忽然泄出几分心狠手辣,“是吗?”
忽然御书房的大门猛地被关上,从窗户吹进来一阵阴冷的风。
“皇上,有人告御状!”
电光火石之间,门外忽然传来高呼,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声鼓声,透过深深的宫墙、道道厚重的红漆宫门顺着风飘进来。
登闻鼓。
自先帝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敲响了登闻鼓。
萧焱的脸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
他是比黑更黑的存在,他就是黑本身。
鼓声一直在响,按照祖宗规矩,一旦登闻鼓响,皇帝和百官必须全部在场,在金銮殿受理。
萧焱坐着没动,可是听到声音的不止他。
城中听到鼓声的官员们惊了一瞬后纷纷换上了朝服往皇宫赶,此刻正聚集在登闻鼓前,和敲鼓之人一起等着皇帝的宣召。
看守登闻鼓的侍卫将敲鼓之人的话一句句往宫里递,是用人声直接传,隔十米一个人,一个传一个,直到传进御书房。
这些人有专门的职位,居正六品。专门负责传递登闻之声。
声音一个比一个大,重重叠叠,晃荡在整个皇宫里,别说御书房,就是深宫都听见了。
“民女蓝心心,状告父亲,心狠手辣,伙同他人,杀害民女。”
“民女上诉无门,走投无路,请皇帝陛下明鉴。”
萧焱别无选择。
他现在是被架在了火上烤。
全长安城、全皇宫的人都知道了今日有人敲登闻鼓,满朝文武都在敲鼓之人身后等着他的召见。
若是他不受理,那他这只舟就真的要覆了。
普通百姓敲登闻鼓,事先要杖责三十,是为了防止有刁民恶意敲鼓。
御史中丞跪在殿中:“皇上,登闻鼓已经响了两炷香,请皇上准许。”
萧焱双手撑在桌上,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去吧,杖责三十后带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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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心心受过三十棍之后被扶着进了金銮殿,身后跟了乌泱泱一群大臣。
萧焱一身金黄色龙袍,脸色黑沉地坐在高高的龙椅上。
隔着十八阶台阶,萧夕兮和四皇子并肩站着。
百官站定,蓝心心跪在殿中间,身上淡薄的蓝色衣服已经被血丝渗透,紧紧地贴在她身上。
萧夕兮皱眉,转身对几步之外的素心低声吩咐了句。
少许,素心拿着一件披风盖在蓝心心身上。
蓝心心本就受了伤,受了三十大板后不曾休息就被带到了金銮殿,根本就跪不住,趴在地上喘着大气。披风落到她背上的时候,她急速瑟缩了下,像是身体的本能反应,直到她感受到一丝温暖,才艰难地转头看见素心和自己身上的披风,眼里出现了丝感激。
告御状,敲登闻鼓就是这般无情。
明明有冤之人受着重伤,但是朝廷却不会给予任何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