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野死死盯着天花板上那一条裂缝,没一会儿,瞳孔又散开,没有聚焦,没有目标的发着呆。
刚刚扣进沙发里的手机此时此刻又震动了起来,他拿起手机。
亮着的屏幕上,来电显示还是阮蔓。
他把手机扣在自己的左心房上,手机的震动通过那一块皮肤传到身体的每个角落,身体中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雀跃着。
他还是活着的。
孟野想。
手机停止了震动,紧接着传来“叮——”的一声。
是消息进来的声音。
孟野把手机翻过来,信息是阮蔓发来的。
【明天元旦晚会你来吗?我弹钢琴给你听。】
阮蔓把手机盖在桌上,她不知道孟野看不看的见她发的短信。
但她感觉的出来,孟野是在刻意躲她。
明天就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她很想亲口对他说一句新年快乐。
这乌七抹糟的一年终于要过去了,这一年她最幸运的事就是遇上了他,遇上了他们。
12月的最后一天。
元旦晚会在学校的大礼堂举行,阮蔓倒是没想过桥城一中竟然还有一个深藏不露的大礼堂,在学校的另一栋教学楼的一楼那边。
每个班的热情空前一致的高涨,好像圆满的举行了元旦晚会后,就真的能和这一年好好的说声再见。
高一高二年级每个班都报上了两个节目,后台人挤人,热热闹闹的。有跳舞的有演小品的,看起来有模有样。化妆间更是挤满了人,有节目的人都想漂漂亮亮的出现在台上。
高二一班除了钢琴独奏,还报上了一个小品。
阮蔓只换了一身白色的裙子,并没打算化妆。
奈何付曦拎着大包小包的化妆品,硬是给班里有节目的人都化了一个妆。
阮蔓的底子本就好,不化妆也是在人群中出挑的人。化了淡妆后,整个人的气质顿时再往上升了两个度。引得后台频频有人往她这儿看,向付曦打听阮蔓的联系方式。
其实她来桥城之后,就没再碰过钢琴了。班里想方设法地想出一个高级一点的节目,再加上一丝私心,她想弹琴给孟野听,索性硬着头皮报上了钢琴独奏。张蕾也不知道从哪儿真的给她弄来了一台钢琴,这个节目就这样敲定了。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没动静。
孟野还是没有回复。
隔着一堵墙,主持人开始念晚会的开幕词。紧接着是高一一班的节目准备开始。
二十个节目,每个节目三分钟。
一个小时的时间。
阮蔓突然没了把握,她开始不确定孟野会不会来。
孟野没和刘睿阳他们坐在一起。
还没踏进学校,他就已经听到了大礼堂里的热火朝天的吵闹声。夜色里,除了周围的万家灯火外,只有礼堂内灯火通明。
他突然想起了不知道在哪儿看过的一句话:热闹是他们的,他什么都没有。
大礼堂里人挤人,座位并没有空余。最后一排站着不少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兴奋激动的神情,没人注意到孟野来了,他刻意的压低了戴在头上的帽子。
等了几个节目之后,主持人出来报幕:有请高二一班的阮蔓同学为我们带来钢琴独奏《致爱丽丝》,大家掌声欢迎。
台下几乎爆发出炸雷般的鼓掌声,一浪高过一浪。在桥城,还没哪个班出过钢琴独奏这样的节目,再加上阮蔓年级第一的名头还有孟野高调追求过她的那点轰动,大家都尤为期待这个节目。
帷幕拉开。
舞台的正中心摆着一台钢琴。
阮蔓一袭白裙,坐在钢琴椅上。
从舞台上面打下来的光圈笼着她,像是有心灵感应般,在开始前,阮蔓扭头朝孟野站着的方向看过来。
她知道,孟野他来了。
第25章 春 新年快乐
礼堂里吵闹的声音少了许多, 无论懂不懂钢琴的人都在认真地听着。
光影下,阮蔓的手指飞快地在钢琴键上飞扬着。
孟野从未见过这样自信的阮蔓,她从头到脚甚至连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发着光。他吸了吸腹, 伤口周围的皮肤扯出了一丝痛觉,这点痛倒让他有了一丝真实感。
他从来不知道她还会钢琴。
他不太懂音乐, 更谈不上会什么乐器。
但只有他知道,这首曲子,是她弹给他听的。
一曲毕, 台下响起了比开始前更为炸裂的掌声,像要把整个礼堂屋顶掀翻掉的口哨声一浪高过一浪,台下无论男女,多多少少都懂了些孟野到底喜欢阮蔓些什么了。
孟野从人群中退出来, 走出了礼堂。
耳边似乎还有刚刚的尖叫声, 他抬手搓了搓耳朵。礼堂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一门之隔, 外面是天寒地冻。
他听到了。
很好听。
阮蔓来不及往身上套上羽绒服, 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裙子就往礼堂外冲去。
孟野走了。
“孟野——”
一声清脆的声音横空出现在身后。
孟野愣了愣, 随即步子迈的更大朝前走去。
“孟野,你等等我。”
身后是追上来的脚步声。
“孟野,你停一下。”
“孟野, 我就说几句话。”
他们间的距离,不过几米。
孟野转过身,看着面前被冻的有些发抖的阮蔓,叹了口气。
他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 走过去搭在她的身上。不过半个月没见到她,怎么感觉她比之前更瘦了些,下巴要更尖了, 还是细胳膊细腿的。
今天化了妆,比平时还要好看些,怪不得刚刚又是尖叫又是口哨声的。
挺好的,就这样也挺好的。
“孟野,你之前让我考虑一下,我考虑过了..”阮蔓顾不上问他这段时间到底去了哪里,去干了些什么,为什么不接她电话。
有些话,她必须说出来,今天不说,她总觉得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孟野出声打断她:“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他的眼神有些冷淡,让阮蔓有些措手不及。
“什么意思?”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突然刮起的风卷起了地上的一片垃圾,打了个转擦着孟野的鞋边飘过。孟野避开她的眼神,偏头看到了那片垃圾。
“字面意思。”他说。
孟野的脸上浮出一股子轻蔑:“腻了,不喜欢了,年级第一也不过如此,勾勾手指头就过来了。”
“你骗我。”阮蔓一字一句的说。
她不信。
孟野转身就走,头也不回,一副懒得和她纠缠的模样。
“孟野,你当时跑出医院找我要和我说什么?”
“孟野,你不喜欢我你为什么来?”
“孟野,你是个无赖。”
身后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抛来,两个人心知肚明,他不会扭头回答,她也不会再追上去。
这是孟野头一次听见阮蔓骂人。
好脾气的她第一次骂人,竟然是骂他。
不知道是有幸还是可悲。
“孟野,新年快乐。”
阮蔓直到看不见了孟野的身影,才用一种极低的声音说道。这句新年快乐到底没有亲口说给他听。
她曲了曲手,手指已经被冻僵了。
十二月的桥城,真的很冷。
走到家门口,孟野才察觉到身上的凉意。羽绒服搭在了阮蔓的身上,他差点忘记了。
进了屋,孟野重新往身上随便套了一件羽绒服,又出了门。
他知道今晚,或许甚至以后阮蔓都不会再打电话来了。
他必须找个热闹的地方呆着,这样才能证明他还是活着的。
到底扛不住大冬天的穿一条裙子就往外跑,阮蔓生了新年的第一场大病。
元旦三天假,她发了三天的烧。
烧的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但依旧不愿意去医院。
也是在半梦半醒中,她听到了新年第一个关于孟野的事,是付曦来她家看她时和她说的。
孟野这学期不回来了,下学期再来学校。
阮蔓没接话,一时间这个人仿佛已经离她很远了。
刘睿阳来过两次,对于孟野,他只说给他一点时间。
孟野的性子本身就倔,这事除非他自己想通,否则谁说都没用。阮蔓呢性子看起来温和,倔起来倒和孟野有的一比。
他知道,两个人都在拗着那股劲。
春节在一月底。
元旦三天假后,再熬一个星期,熬过期末考试,高二上学期就彻彻底底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