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见月?郡主?她已经回国了吧?已经很久没见她了。山月再问道:“姐姐要说的,这与天寿郡主有何联系吗?”
隐珠突然跪下,吓了山月一跳,她抓过山月的手,写了两个字“救她”,怕她认不清,连续写了好几次。山月惊诧,这隐在深闺的王后替身和天寿郡主有什么关系?见她不出声,隐珠连连朝她磕了好几个头。
山月想把她扶起来,但隐珠却依旧跪着,山月急道:“姐姐快起来,郡主怎么了?为何要救她?她遇到了什么危险?您又是怎么知道的?”隐珠却沉默了,看起来像是不肯说。山月接着道:“姐姐替我做了那么久的假皇后,我一直很内疚。不是我不愿,但没有人会不明不白地救一个别国的郡主,为何天寿的女皇不去救,反而要我去救?”
她提到天寿女皇,隐珠眼里有了波动。山月大概能猜到了,隐珠肯定与天寿皇室有很大关系,一个软禁于皇宫内的替身曾与息吾做了交易,令她安分待在这里,如今又求山月去救宁见月?人在何处都不知道,她如何救?隐珠一向是个冷静的女人,为何会突然对她下跪?她和宁见月的关系又是如何?
“你姓宁吧?”山月突然问道:“你和陛下做的交易,与天寿皇室有关。”
她这语气并不是疑问,而是肯定。隐珠既没点头又没摇头,山月当她默认了。
“别国皇室我如何插手?这就涉及到别国内政,救郡主不涉及内政吧?”
隐珠摇头,表示单纯只是救个人。
“她在何处?还在天岩?”
隐珠在她的手心里写了两个字“凌虚”。
“你说她现在在凌虚?!”
凌虚与息吾有过节,他跟她说过无论如何都不要靠近那个地方。既然宁见月身在凌虚,她如何救?况且凌虚有最好的医者,还需她一个半吊子吗?隐珠见她大惊,嘴里又说不了话,山月第一次见她如此急躁,连忙让她冷静:“有没有办法让你开口说话?这样不是办法。我问问我的医女。”
隐珠拉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出去。站在远处的十相子,若有所思。
宁家?数百年前占领了凌虚的家族,天元山上基本上都是宁氏子弟,这宁家的郡主是哪一代子孙了?宁家一族沾染了不该属于他们的力量,所有被奉为家族圣女的人都不会活过三十岁,想想这宁见月也只剩六年光阴了,身体自是差得不行,莫非体内寒毒爆发,彻底击溃她的身体,所以才被送回凌虚调养?
说起来,唤醒山月的药香,很多都是这个女人送来的,不然以天岩这么贫困的国家,如何在短时间内将药材凑齐?但山月对宁家来说意义重大,进了凌虚,必定会被盯上,这个女人求着山月去救人,不就是将她送入火坑?
宁氏一族短寿已过近千年,如同一个无法摆脱的诅咒,但即使圣女短寿,宁家依旧人丁兴旺,以一个短寿的女人换取强大的力量以及整个家族荣光,也是这一族该承受的。玄冰,是他们月轮的东西,区区凡夫俗子也想驾驭?
“隐珠,我们先把你的嗓子恢复,不然,我不明不白地去救人,然后再不明不白地惹上别国内政,其中利害,您会在我的立场上考虑吧?我需要知道事情的全部。恢复与否,你选吧。”
山月看着拉住她手的隐珠,即使身居深宫,即使做了替身,即使如囚徒一般,也甘愿屈居一隅,但依旧如一朵高贵的牡丹,不曾凋谢。何曾像现在对她低声下气过?若非难言之隐,若非事态紧急,她不会跪下来求她。山月看着远处站着的医女,这个医女也不一般,她留在自己身边一定有别的目的,现在最蒙在鼓里的,是自己。
她对隐珠说:“况且医女不知能否恢复你的嗓子,她的医术是高明,但不是面面俱到。如果郡主真的生命垂危,看在两国友谊份上,我是会适当伸出援手的。如此,你可愿意恢复你的声音?”
第五十七章
隐珠其实怀揣着一个秘密,不,她的秘密很多,但最致命的,是天寿秘辛。她本想带着这个秘密埋进坟墓,甚至为了防止这个秘密外泄,选择永远失去说话的能力。如今山月要恢复她的嗓子,为了救自己的侄女,值得吗?
那本该是她亲生父母的义务,可他们亲手将自己的女儿送入深渊,天寿以女为尊,孩子母亲为了得到地位,将自己的女儿奉为圣女。那什劳子圣女,不过是守着一块冰过活的可怜人罢了。
她与她,不该有交集,即使有着血缘关系,但有血缘的亲人还不如毫无干系的陌生人,可缘分就是如此地微妙,宁见月是隐珠唯一想保住的宁家血脉。
隐珠在山月的手心里写了个“好”字。
山月招了招手,让十相子过来。
“神医,看一看王后娘娘的嗓子怎么回事。”
十相子行了个礼,她说了句“失礼了”,然后用手探测隐珠的脖子,摸向声带处,微微皱眉道:“娘娘的声带已经被毁了,理论上无痊愈的可能。”
“半点法子都没有?”
“有,很疼。娘娘千金之躯怕是受不了那种痛苦。”
隐珠紧紧抓住山月的手,眼里很是恳切,像怕她反悔,山月命十相子取出纸笔,隐珠夺过纸笔,在上面写道:什么都会告诉你,请答应我的请求。
“眼下是要治好娘娘的嗓子。”
隐珠奋笔疾书:“我的嗓子容后再议,先救人!”
“她人在那种地方,我单枪匹马救不了。难道率兵杀上去?那更不可能,除非她不在凌虚,尚有一丝生机。”
“臣有办法将郡主送出来。”在一旁的十相子突然说道:“臣有窃听之罪,但臣是将军的贴身医师,守护将军是臣的使命。请将此事交给臣去办,臣会易容,定将郡主安全转移,也会想办法给郡主续命。”
“你不过一个医女,如何在重重戒备中将人盗出?阁下救了本将的命,不胜感激,但兹事体大,我如何相信你?”山月看着这个与她不过数日缘分的医女,叫她如何相信一个仅有数面之缘的人?
“将军不该相信臣,不该相信任何人,只能相信自己。臣允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这是一瓶毒药,如果做不到,臣愧对将军,也没有活着的必要。”十相子一把将一瓶药喝了下去,然后将解药塞到山月手里:“这是解药,臣七日内定将郡主带出,若是做不到,臣会毒发身亡。请将军莫参与此事。”
山月还没反应过来,十相子已经喝下去了。她凑到瓶身嗅了嗅,她能判断出药名,这是好几种药物混杂在一起的毒,这女人比她还疯?甚至不给她商量的余地?这可是毒,没有解药会没命的。山月想将解药还给她,可她却严辞拒绝,并表示此时无任何余地,解药在不对的时间回到她手上,她就毁了它。
如此坚持,她的目的是什么?
十相子看着山月沉默的样子,便料到她在想什么。
“救将军,不过是因为一位友人的承诺,他要我照顾你,臣没有什么目的。所以任何威胁到将军性命的事情,都由臣解决吧!”
山月和隐珠听得莫名其妙,眼前这个女人与她非亲非故,还为了这件事喝了毒药,又扯出所谓的友人。山月和隐珠果然如看着异类的神情看着她。
“神医大人,是否因为这瓶毒药的缘故?您神智不清了,赶紧服解药吧!这不是您参与的事。”山月再次将解药递到十相子面前,十相子却依旧拒绝道:“恳请将军莫要将自己置于危险中,您大病初愈,是经不起折腾的。臣一定会救出郡主,王后娘娘也请安心。”
“如果非要有人去做这件事,那也是陛下安排,神医大人这是何必?”山月实在猜不透其中的逻辑。
以死相邀的十相子只留下这一句:
“医者难自医,渡人难渡己,臣不过是在渡他人。”
十相子留下了一个药方,与众人告别后,真消失了好几日。
经过酒中毒事件,全国的酒都被检测了一遍,但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第二坛与毒酒一模一样的酒。十相子留的医嘱里就有一项要求山月长达两年不得沾酒,这对酒鬼山月来说,是件不怎么痛苦却又能让她感觉心痒难揉般难受,相当于戒酒,本就禁酒五年的山月,如今又再被禁两年,她这辈子可能与杜康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