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有汜缓慢地眨了下眼：“的确更为直观，由此看来，你们买骨楼的刺客当时便是用这样的手法刺杀了杨聂。但我有两个问题。”
“说——”
“第一个问题，杨聂如果是被割喉而死，四处必然都是血迹。
但蒹葭房中干净整洁，就连蒹葭衣服上都没有留下痕迹，这是为何？”
“据我所知土字辈的刺客擅长清理痕迹，或许都清理干净了。”
“地上的痕迹可以清除，但蒹葭身上的如何清理？”
“这我不知……”桃不换问，“你的下一个问题呢？”
姜有汜顿了顿，她此刻仰面朝天，被桃不换欺压着动弹不得，这姿势尴尬又被动，让她觉得很不自在，但脸上身上都滚烫起来，心也扑通扑通跳着。
“另外一个问题是——为何刺客要用这样的姿态压迫杨聂……他们当时，也是这样？”
桃不换见她一本正经地问出了这样的问题，忍不住噗嗤一笑，然后松开了姜有汜，起身立在床前，笑道：“我对你稍稍温和了一些，他们当然不可能把人推在床榻上，依据我的推测，他们一进门便处理了杨聂，让他在地上流干了血等死，然后再把尸体拖到床底下暂时掩藏起来，嫁祸给蒹葭。”
姜有汜做起来掸掸衣服，整理好衣裳上的褶皱，然后盯着地面道：“虽然我们在福缘客栈的房间内闻到了残留下来的血腥味。
但是如果有人流了这么多的血，地上再怎么清洗还是会留下痕迹，不可能如此干净。
再者，蒹葭的身上也实在太过干净，就连她的鞋子也未曾沾染血迹，实在奇怪。”
桃不换突然轻声说了一句：“笨蛋……”
姜有汜听见了，抬头呆愣地望着她：“嗯？”她以为桃不换已经有了解释，但桃不换却转身开门去，留下一句话，“你自己慢慢想着吧，大笨蛋。”
姜有汜看着她重重带上的门，实在纳闷：我怎么就笨了？难道我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桃不换没走几步就在拐角处遇上了被自己支开守在客栈的小刺客阿冲。
阿冲还是道士打扮，终于守到了桃不换之后他一脸委屈地说：“桃姐姐，你又骗我，你害得我在这里守了两个时辰，现在总算出现了。”
桃不换眼珠子一转，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阿冲，你可体会到我的良苦用心了？”
阿冲眼睛里透着迷茫：“什么良苦用心？”
桃不换咳嗽了一声道：“作为一名专业刺客，首要的就是学会耐心和细心。我让你在这里等着就是在训练你的耐心和观察力，你懂不？”
阿冲茫然道：“你不是让我来保护姜有汜？”
“对呀，但是姜有汜并不在这里，你守了客栈大半天居然没有发现这件事，你想想是不是自己不够细心？”
桃不换瞥见阿冲脸色松动，继续道，“但看在你有足够耐心守在这里，就算勉强达到我考核的标准了。”
阿冲得到桃不换的夸赞，两眼放光：“真的？我真的通过了你的考核？”
“嗯，还不错。”桃不换昧着良心点头，“继续努力……”
阿冲点头如捣蒜。
“去找个住处，有事我会叫你。”桃不换见他一直傻愣愣地看着自己，忍不住道。
阿冲「哦」了一声，临走前还是不舍道，“桃姐姐，据说楼主派了金字辈的刺客来调查你。”
“哦？是金字辈的那个娘里娘气的金鑫鑫亲自出马？”
“嗯，就是他。”阿冲道，“桃姐姐，你要小心。金首领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他的心是冷铁做的，如果被他抓到把柄，一定会至你于死地。
他专门负责调查刺客的事情，有好几个前辈都栽在他的手里。”
“放心吧……”桃不换冲着他眨眨眼，“我不会让他抓住把柄。”
晚上用膳的时候蒹葭没有下楼。
桃不换吃得津津有味，姜有汜的胃口向来不大，几乎没有动筷。
桃不换把一快牛肉夹到姜有汜的碗里，姜有汜夹起牛肉吃掉。
桃不换又把一块菜叶给了姜有汜，姜有汜照样吃掉。
桃不换停顿了一下，夹起一块蒜放在姜有汜的碗中，姜有汜放在嘴里嚼了一下，皱眉吐在桌上：“桃不换……”
桃不换扬眉：“江伯伯曾说过，吃饭要专心。”
“我父亲没说过。”
桃不换停下筷子，无奈道：“把你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我帮你一起想想。”
姜有汜抬眸看着她：“杨聂死之前，特意留了一张「明志」的字条给孙维。他死了之后，耳朵被买骨楼的刺客特意割下当做信物交给雇主。你觉得不觉得这两件事有关联？”
“有什么样的关联？”
“以死明志，隔墙有耳。”姜有汜正色道，“字条和割耳让我想到这两个词，由这两个词又让我联想到一件事，杨聂很有可能正在做一件危险的事情，就是因为他在做这件事，所以招致了杀身之祸。”
桃不换心中咯噔了一下：“他在做什么事情？”
姜有汜摇摇头，“此时完全都是猜测，并无真凭实据。明日我去一趟思悦坊，会一会杨聂经常见的那位姑娘。”
“柳儿？”桃不换笑笑道，“她可是江州城八娇之一，若没有人引荐你无法见到她。”
姜有汜见她样子显然有门路，便问：“你有办法带我见她？”
桃不换上下打量姜有汜一眼，眼里洋溢着诡诈的光：“姜大人介不介意穿回女装？”
好像这种题材大家不太喜欢？
第26章
桃不换替姜有汜解下男子儒裳，换上准备好的女子长袖长裙，在看见姜有汜背上留下的一道伤疤之后，桃不换伸手在上面摸了摸。
这凹凸不平的伤疤是姜有汜赶考半途遇到劫匪留下的，行囊全被劫走。
幸好劫匪没有发现姜有汜是个女子，否则难免要受到羞辱。
近年来各地不太平，赋税逐年加重，中原之地逐渐有闹事反叛的，西北幽州一带也经常被侵扰，各地动荡不安。
朝廷分为太子与宰相两派，太子懦弱，宰相强势，随着皇帝日益年老体衰，大臣们纷纷站队，逐渐偏袒到了宰相一边。
朝廷各派忙着争权夺利，自然没有人管得住民生疾苦。
就连姜有汜这样千里迢迢去京畿赶考的考生在路途之中也是屡遭险阻。
京畿之中曾经盛行一句话：名列三甲者，千里挑一；进京赶考着，万里挑一。说的便是各地考生赶去京畿考试的困难。
“你背上这一刀伤的很深，疤痕原本可以去掉，为何没能去除？”桃不换摸着疤痕担忧问。
姜有汜垂下视线：“那时候只顾得逃命，没有时间管这疤痕。”
她出盗匪堵截之后在山洞里躲了整整一夜，半夜还发了烧，根本无暇顾及在背后的伤口。
那一夜她觉得自己差点死了，幸好父母在天之灵，让她活了下来。
“阿汜，对不起。”桃不换忽然道。
虽然人在买骨楼，但桃不换一直想办法暗中帮助姜有汜。
仗着桃家留下的庞大祖业，原本一切都很顺利，但她却在姜有汜赶考路途中犯了错，被关在了买骨楼的地牢里，从此彻底和外界断绝了消息。
出来后，便听见了姜有汜差点被盗匪劫杀的消息，桃不换差点发疯。
还好姜有汜吉人自有天相，顺利到了京城，连中三元，最终得了榜眼，一时风光无二。
姜有汜闻言蹙了蹙眉：“为什么忽然道歉？”
“因为我——”桃不换拿手指轻轻勾起姜有汜的下颚，媚眼如丝道，“等会儿要带你逛青楼，教坏你这个「正人女子」。”
说是青楼，实则上是一条热闹的街市。
江州民风开放，起先仅仅造了一间二层小楼，几个漂亮女子招摇过市。
后来在这二层小楼周围建了几座平房，算是扩充了规模。
眼见着这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于是越来越多的楼便建立了起来，逐渐形成了一条街。
走在这条街上，便觉得芳香扑鼻，楼上楼下的姑娘热情地挥着手绢儿摆弄风姿，光是从街头走到街尾浑身就会染上一股香气。
有钱的主顾可以大大方方随意走入楼中花天酒地，没钱的也能干过个眼瘾，算是开开眼界。
但这里的人也分三六九等，最低一等的不能在大街上招徕客人，他们只能在偏僻一点的小巷子租赁一处破落宅子，瞅准了客人迎客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