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磨出成品,整条街飘着花生油的香味,不用宣传,已经顾客盈门。
另外,初宁在江宁试过的状元糖,也推广到了岭南。
岭南还有着不输苏绣的粤绣,粤绣精美,华贵,金线、孔雀翎等都是常用的点缀,风格绮丽,富丽奢华,十分华美。
现在朝廷官员所穿的补服多是云锦或是缂丝,其实粤绣也可以一争,初宁先前曾画过几副容像寄到岭南来,晚点回定国公府找出来,请绣娘绣成绣品,再寄回京中献给太后,一来缓解太后的相思之情,二来贺寿,三来也为粤绣打打广告。
初宁在下面四处跑的时候恰好遇到一桩和离的案子,丈夫不事农桑,吃着女方的嫁妆,还每□□迫娘子纺织,稍有不如意就对娘子拳打脚踢,直到有一日大女儿被隔壁村的鳏夫调戏,丈夫不仅不去找他算账,还要高价把女儿卖给他,女方才终于下定决心与他和离。
初宁看得唏嘘不已,古代的女子贤惠勤劳,那是本分,若是连续生几个女儿,那就是上辈子造了孽才遭的报应,这名女子就是因为没生儿子才一直在夫家抬不起头,现在又因为自己当年的嫁妆被丈夫挥霍,女儿的嫁妆难凑,才不得不日夜纺纱,只盼女儿能嫁到好人家,没想到,这一点希望也被男人打破。
初宁能帮这一户娘子,但还有千千万万的姐妹遇人不淑,可该如何?
初宁顶着岭南的凄风苦雨,到处跑了几个月,终于不得不回定国公府——她的家,这个雨下起来没完没了,黑云翻墨遮前路,白雨跳珠乱人心,还有会飞的蚂蚁,实在不宜再跑。
初宁在定国公府也不闲着,她惊喜的发现,此时的南方人喜欢吃咸,而不是后来的清淡或甜食,那就可以把之前的很多菜系推广过来。
另外此地有高质量的海盐,初宁的盐焗鸡,和卤菜的做法都介绍给了当地百姓。
现在岭南百姓对初宁的认同度还是挺高的,其实她作为定国公府的姑娘,只要稍微平易近人些,都会赢得百姓爱戴,更何况,她是如此的没有架子,深入百姓,又为民着想。
接下来初宁要做一件陛下最重视,但定国公还没来得及做的事——办学堂,兴教育。而且不是只为考官。
术数,纺织,刺绣,泥瓦,......有点类似后世的中专,不仅教授各式技艺,还包分配,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
女子有了自己的营生,想来家庭地位也会慢慢提高。
又过了两个月,就在初宁硬着头皮干的时候,定国公把西城的一摊子交代给了周云泽,终于回岭南了!
父女相见,一阵痛哭,初宁是真心实意想念这个从未谋面的父亲,毕竟岭南这么大一摊子,初宁就快撑不下去了。
定国公直到回到家才真切感受到妻子的离开,看着这么大一个女儿,百感交集,泪湿青衫。
初宁细细讲了自己这几个月来不成熟的瞎折腾,定国公赞许不断,但细一琢磨,又皱起眉头。
怎么这丫头蛮干的性子这么像一个人呢!
当年周云泽来岭南历练那年应该是十七岁,就敢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又不顾皇子之尊,第一个冲向敌军。
而这个女儿,翻过这个年才将将十八岁,明知道岭南有西城的细作,就敢带着小队人餐风露宿地跑。
这皇宫到底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啊?!!
“怎么了?父亲,可是有哪里不妥?”
“你做的很好,只是岭南也不太平,还是不要到处跑,外面的事自有为父处理。”
“女儿知道了。”初宁回答的极为乖巧,不是她不愿意付出,只是这责任太大了,初宁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以支撑整片岭南百姓的生计。
“宁儿,你在宫里过得可还好?”
“女儿处处都好,每年家信中所言都是实情,姑祖母待我极好。”
“几位皇子公主可还合得来?”
“太子表哥宽和,五表哥体弱素不多见,七表姐活泼直率,八表哥心思单纯,九表哥,九表哥以前总与我拌嘴,但其实他是个极热心的人,我以前被你们护着,从不觉得有什么,可这段时间我自己尝试做点事情,有好几次都差点哭鼻子,才知道以前九表哥帮我良多,我现在身边最得力的竹青,就是九表哥五年前给我的,......”
定国公心口疼,怎么到了周云泽突然这么多话。
其实经过在西城的并肩作战,定国公已经对这个后生慢慢改观了,一个皇子敢只身犯险,弱冠之年就能统帅三军,无论是胆识,谋略,还是谦逊的处事风格,都不得不赞一句周家好男儿,只是有牵绊的人不能如此不要命。
“宁儿,我给你讲讲你母亲的故事吧。”
☆、第三十三章
“为父当年是个孤儿,幸得姑母,也就是太后娘娘心善,将我接了去,从此我就在姑母家住下了,但是姑母的日子也不好过,一个人夜里做豆腐,清晨起来走街串巷地叫卖,下午回来还要给人洗衣服。”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当时陛下和我都是最能吃的年岁,我二人不忍姑母辛劳,不敢再读书,陛下天资聪颖,去了布行当伙计,慢慢做到掌柜,后来被东家赏识,招了做女婿;我没有那么好使的脑袋,只能去给有钱的老爷抬轿子,世道不太平,那一日主家要上山礼佛,山路料峭难行,我脚下打了个滑,老爷其实并没有磕碰到,但他心情不好,便借着由头拿我出气,恰好遇到你母亲,一身雪青色披风,不施粉黛,不配珠翠,却自有一番卓然气度,她三言两语就替我解了围,她可真有文采啊,佛经,诗词都极精通,把主家说得心悦诚服”
“可你母亲却并未记得我,后来有一日我送了主家去官府里,听表弟,也就是陛下说,那时候商人也很难做,官府三天两头就伸手要钱,主家不知到官府干什么,我就在外面等,恰好遇见你母亲在街角卖鸡子,我当时啊,紧张极了,但还是过去搭了话。”
定国公已经泪眼朦胧,似乎真的见到的曾经那个街角卖鸡子的小姑娘。
“你猜怎样,你母亲一上午都没开张,她啊,那时候脸皮薄,她爹,就是你外祖父,是秀才,她们读书人家,略有薄产,没吃过生活的苦,但那时候世道不好,频频闹灾荒,你母亲不是上山采药材,就是出门卖鸡子。”
“可是啊,她不好意思在大街上同那些商贩一样叫卖,就蹲在街角,不仅不去招揽生意,好像还生怕谁看见她似的,我看你母亲出了一脑门的汗,眼看着大日头就上来了,我当时一冲动,就把那一篮子鸡子买下来了。”
“一大篮子啊,唉,花了我两个月的工钱,我拿回家去,不敢说你母亲的缘故,只道是孝敬姑母的,把姑母心疼得直哭,说我挣了钱应该攒着娶媳妇,难道入赘了一个儿子,还要侄子也去入赘吗?我不敢说话,回头就辞了轿夫的营生,到砖厂摔打粘土,挣的多些。”
“后来世道越来越不好了,到处都乱,我怕啊,怕你母亲跑到外地去了,我就再也遇不上了,我就提着半扇猪肉到你外祖家提了亲。”
定国公一度哽咽“我是个泥腿子,没读过什么书,做着最辛苦的活计,你外祖父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的,我配不上你母亲啊!你外祖父是对的,我这一辈子,从没让她过上一天舒心日子,要不是我,你母亲也不会.........”
定国公已深切意识到他的夫人是永远离开了,那个羞涩又坚韧的少女,陪他经历了十年乱战,骨肉分离,岭南拓荒,......
定国公揩净眼泪,重新坐定,缓缓说道:
“宁儿,你母亲一生操劳,都是因为嫁给了我,为父希望你能安稳,幸福,顺遂,和美,不要像你母亲。”
“父亲,女儿已经很幸福,相信母亲也很幸福,我所走之处,大家都说定国公夫妇鹣鲽情深,相濡以沫,是神仙夫妻。”
“不,宁儿,你母亲的性子极好,她嫁给谁都能幸福,也不会有今天的结局了。”
初宁知道定国公是对夫人的溘然长逝深感自责,但对于深陷回忆的人来说,语言多么乏力,越劝越钻牛角尖。
定国公又稳了稳情绪,接着讲:“宁儿,九殿下做事与我以前的风格很像,这样的人不可托付,他之前来我这里历练,打仗不惜命的,此番去西城,也是九死一生啊,他若是出了什么事,夫人岂不是守活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