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夫君耍给我看看?”
是的,他就怕她说这句,才说略懂的。
这回他知道何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他一个大男人,抖空竹给妇人看,成何体统!
一刻钟之后,崔婉拍红了手掌,马屁连连:“夫君这空竹抖得也太好了。我从未见能把空竹抖得如此出色之人,真真把我看得眼花缭乱呐!”
“夫君,这空竹留下吧,今后你得闲了,教我如何?”
见她好不容易挑到心仪之物,吉顼是既欣慰又郁闷,可终是擦了一把额角的汗水,长舒了一口气。
………
时至惊蛰,春雷乍动,万象更新,生意盎然。
明教坊的崔府亦迎来了大喜事,崔家嫡长子崔禹锡得中进士,登科二十六人里排第七,已是十分耀人的成绩。
崔府上下喜气洋洋,连同择日迎娶新妇进门的佳讯一道送到崔婉手中。
亲事便定在十日后。
崔婉亦替兄长欣悦异常,一面上心地备着礼,一面盼着能早日得见新嫂子。
刚从国子学回来的吉顼显然已听说她兄长登科之事,一回来便同她道了贺。
崔婉觉得这些时日她与吉顼的关系缓和不少,便同他道:“我阿兄十日后将迎娶吏部卢侍郎的女儿,不知夫君能否抽空与我同去娘家道贺?”
吉顼想也不想便点了点头:“可以。”
第79章 有事相求
阿娘阿姐有一事要求你。……
崔府双喜临门, 崔婉一大早便赶回娘家帮手,而吉顼则当了御者,与新郎官同去卢侍郎府上迎亲。
崔家三姐妹负责接迎往来的女宾客, 这也是崔婉出嫁半年后第一次见到崔玥。
过了这么久, 崔玥无需也不能再躲着不见人了。
曾经,她为自己不用嫁入吉家庆幸过, 为崔婉的替嫁感激过, 可在她不能抛头露面的一百多个日日夜夜里, 后悔的念头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出现。
特别是当她母亲让媒妁去合适的人家打探口风,却无一不被婉拒之时,虽然明知不对不该, 可她还是忍不住怨恨起崔婉来。
眼前的崔婉比上次回来时丰盈了不少,桃花般的玉容顾盼生辉, 愈发娇媚照人,显然在吉家的日子过得滋润非常。
而方才她见崔婉和吉顼夫妻二人相携入府,那时,她就站在吉顼面前, 也不知吉顼是对她心生怨怼故意无视她,亦或是已经彻底将她放下。总之, 吉顼未曾分予她半个眼神。
反观他与崔婉之间,却再无上次回门时那般故作亲昵,倒是吉顼的眸光时不时就不自觉要去寻崔婉。
夫妻二人虽相敬如宾,却能看得出来彼此间真生了旁人插不进的羁绊。
若非她一时糊涂, 如今这般叫人欣羡的夫妻好合本该属于她的。
若不是崔婉多事, 家人必会硬迫着她嫁过去的,那她至多一开始不甘心几日,只要熬过去, 有男人对她体贴待她好,心里时时记挂着她,天长日久的,她必然也就心甘情愿了吧。
可如今埋怨崔婉还有什么用!
更何况,她还有事要央崔婉去办。
“我们姐妹好长时间没见了。妹妹在吉家过得还舒心吧?”崔玥抽空与崔婉搭话,可语气还是忍不住要带点酸气。
崔婉瞟了崔玥一眼,崔玥倒是入眼可见的清减了,许是不如意的事情太多,她再不见从前的骄傲明媚,反而眉间隐隐夹杂了几分郁色。
“托阿姐的福,一切尚好。”崔婉淡淡答道。
其实就算崔玥掩饰得再好,可崔婉哪里听不出崔玥语气有些不对头,只是到底对崔玥的现状多了几分同情,兼且她阿兄今日大婚,她不想同崔玥去争论什么。
崔玥极为勉强地扯了扯嘴角:“那…那便好。不知等阿兄接了新嫂嫂回来,咱们手上的事情稍空一些后,妹妹你…你能不能去我院里一趟?”
崔婉眼神轻轻扫过崔玥,见她面带难色,欲言又止,便问道:“不知阿姐有何指教?”
崔玥面带一丝迫切的恳求,苦笑道:“此处怕有些不大方便。等一会儿,阿娘也会去我院里的。我们…我们有些事要同你商量一下。”
没想到这忙碌的日子里,她母亲也要特地抽出时间见她,想来此事确是颇为紧要了。
崔婉点点头:“可以。那阿姐到时候叫我。”
闻言崔玥方松口气,朝崔婉露出今日里第一个诚心的笑容。
当西边的一匹赤练与一弯可爱的峨眉月于天空中交辉之时,崔禹锡终于抱着新嫁娘归了崔府大门。
新郎新娘拜堂,旁边的宾客将新人四周挤了个水泄不通。
如今新娘已接回来,左右也没他吉顼什么事了,他四下张望,凭着身高优势很快便找到了崔婉,同她轻轻点了一下头,便慢慢从拥挤的人群中挪到了她身旁。
崔婉抬头看了吉顼一眼,见他额头处渗出细密的汗珠,便从怀中抽了自己的丝帕递给吉顼,指了指他额头示意他擦汗:“夫君累了吧!这一遭辛苦夫君了。”
吉顼接过帕子后双手往身后一背,并没往额头上抹汗,瞟了崔婉一眼,剑眉一挑,道:“还好,新郎比较累,但你嫂嫂应当不及你会吃。”
崔婉愣了一下才明白这厮是在说她大婚时偷吃东西之事。
突然被翻旧账,崔婉顿时大囧,嘴巴一瘪就不想理他。
哪知吉顼突然一只手握拳伸到她面前,顿了一下,而后把大掌一翻,一只水晶桂花糕便出现在她眼前。
“刚刚路过厨房顺便拿的。”
说话间,吉顼全神贯注地望着新郎新娘互相对拜,确实像随意之举。
崔婉抿唇一笑,从他手上捏起桂花糕,一小口一小口咬了起来,一面又吟着笑抬头对吉顼轻声道:“这厨子做的菓子也忒甜了些。”
待到司仪高唱新人入洞房时,崔玥过来戳了戳崔婉的肩膀。
崔婉便对吉顼道:“阿娘有事找我,我去去就回。到了筵席那里,夫君别忘了旁边给我留个位置。”
吉顼闻言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转头正欲去看崔婉准备往哪儿去,不想却看到了崔婉旁边的崔玥。
等了一日都不见吉顼看她一眼,此时却忽然间不期而遇,崔玥登时有些尴尬又有些害羞地笑了一下,吉顼面无表情地略一颔首,又将注意力移到了热闹的宾客中去。
崔婉假装不懂二人间尴尬的气氛,对崔玥淡淡道:“时间不多,我们走吧。”
在阔别多日的府中回廊小径转折几许,便到了崔玥的院子,她们母亲郑如意大概还没能抽出身过来。
姐妹俩难得相对而坐,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崔婉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虽说与崔玥感情并不若与崔英那般深厚,可终究姐妹一起玩闹了那么多年,如今,却还是生分了。
“是什么事情阿姐不妨先说予我听听。”
崔婉打破沉默。
崔玥却难为情道:“等阿娘回来再说吧。”
就在二人再度陷入沉默时,郑如意出现了。
不好意思一上来便谈事,见到嫁出去一段时日的亲生小女儿,郑如意难得对她绽开笑容,略带刻意地寒暄:“婉儿在吉家可还好?没有受委屈吧?”
崔婉摇了摇头:“叫母亲忧心了,女儿一切都好。”
闻言,郑如意尴尬地笑了笑:她从来没为小女儿操过心,崔婉的话在她听来似带埋怨,又似在讽刺她大可不必装慈母。
“阿姐说阿娘唤我过来有事要说?阿娘不妨直言。”
既然崔婉先问了,郑如意便也干脆开门见山:“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数年前来俊臣强娶了太原王庆铣的女儿,如今侯思止亦欲攀附我们高门士族,以抬高自己的门户,竟已向陛下奏请要娶赵郡李自挹的女儿。而其他酷吏更是闻风而动,你大伯父得到消息,听说万国俊在酒后曾同人言,竟说想娶你姐姐!我呸,这些无耻之徒,当真可恶至极!”
崔婉不想崔玥的婚事竟至这么严峻的地步,难怪她愁眉不展郁郁寡欢。
“是啊,妹妹,你阿姐我命真的苦啊,那万国俊都多大年纪了……呜呜呜…”崔玥接过话,说着便又哭了起来,郑如意见崔玥哭,也跟着抹起了泪。
崔婉受不了这娘儿俩对着她这般哭哭啼啼,但她也想不出来她还能给崔玥提供什么帮助,只好问道:“不知阿娘阿姐需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