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见我应如是(31)

秦家四爷,也就是秦太后的弟弟秦凡思。

他被秦家派去了福建老家祭祖,眼下才刚刚得回。

秦凡思下了马,在章首辅不怎么愉悦的目光里,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匆忙行了一礼,开口道。

“首辅大人会错意了,秦某不是来寻大人的,是来寻沈姑娘的。”

沈姑娘是谁?

章纪堂听了这称呼还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出了声。

“恐怕秦四爷寻错了地方。此处没什么沈姑娘,只有章某同内子而已!”

他把“内子”两个字念得重,仿佛要变成两块石头,朝着秦凡思砸去。

秦凡思被他这样说来,既不醒悟,也不尴尬,更不为难,反而两步错过章纪堂,直奔章家的马车而去。

“沈姑娘,秦某来晚了!”

他就这么错开了章纪堂,大步向着马车去了。

章首辅已经脸黑得不能看了。

常随葛效万般佩服这位秦四爷的胆量,可他不想看着秦四爷找死,两步上前拦住了他。

“秦四爷,这真没您要找的人,我们爷和夫人还要行路,您去别处寻人吧?”

葛效还是不想把这事说破的。

但秦凡思却不管不顾,直接道。

“我来寻如是姑娘,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人让开!”

他说着,秦家的人围了上来,仿佛要同章家的人动手一样。

葛效看到自己首辅大人的嘴角已经抿成了一条线,就好似那绷紧的弓,下一刻就能放出致命的箭来。

正这时,车帘微动,丹竹跳了下来,接着素手撩开门帘,扶住丹竹的手,缓缓从马车上走下。

章纪堂已经耐不住了。

他根本就不想让秦凡思这个讨厌鬼,看到自家夫人的一根头发。

那是他的人,秦凡思凭什么看?

而秦凡思却直了眼睛,声音柔到不行。

“如是... ...”

他多想似往年一般,一睹她芳颜。

可她抬起头来,一双水亮的眼眸下,却戴了白纱遮面。

秦凡思大失所望,章纪堂却小小松了口气。

他两步走到沈如是身边,扶住了她的手臂,温言在她耳畔。

“怎么不在车中歇息?外面乱,交给我处置便是。”

乱得是秦凡思,处置的也是秦凡思。

秦凡思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他径直开了口,同沈如是道。

“你是被迫的对不对?你不要怕,你跟我走,我救你出这火海!”

他像个救美的英雄一般,朝着沈如是伸出了手。

章纪堂只想把他的猪蹄子给剁了!

旁人说三道四也就罢了,他不当回事。

可这秦凡思竟然敢把沈如是带走?!

谁给他的脸?!

他不悦到了顶点,就在这时,沈如是开了口。

“秦四爷,多谢您替我着想。不过这桩婚事,乃是我自己愿意的,同被迫全没有关系。您不必担心。”

秦凡思被这话砸了个脑袋发晕。

她好端端在天风楼,怎么就突然嫁人了?

他当时不在天风楼,但不是都传,她是被迫的吗?

是那章纪堂仗势欺人压迫的!

“真的?如是,你若是被那人绑了,你就.... ...”

沈如是无奈的声音从面纱下传出来。

“我真是自愿的,您不必担心了。我记着您的情谊,日后山高水长,自会再见。”

章纪堂就希望不要再见了。

秦凡思却根本就不肯再见。

他不死心的很,干脆不再赶路,就跟着章家的车马,章家车马到什么地方,他就到什么地方。

仿佛护卫着沈大美人一般,时刻准备着。

章纪堂暗暗授意葛效用点把饭把他甩掉,都没能成。

弄得章首辅心情十分不好。

原想着单独带了妻子回京,正是两人之间亲近的时候,时而想到刚出了禹州没多久,就被秦凡思缠上了。

秦凡思不仅缠着他们,还每每在休歇的客栈茶馆,背诵什么诉衷情的诗词。

什么“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北,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秦凡思一边说,一边遥遥举杯,然后喝干了杯中的水。

章纪堂想把杯子都塞他嘴里!

还说什么“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吟完便仰头望月,再转身看向沈如是,眸中柔情万千。

章纪堂心下暗气,他怎么不上天呢?!

偏偏沈如是任他在这弄些诗词诉衷肠,时不时还同他微微一笑。

章纪堂牵了她的手直接回了客房。

走得太急,风吹起她的面纱,章纪堂不许她再戴着,他要看清楚她到底如何作想。

可他还没开口,沈如是先开了口。

“您怎么了?”

章纪堂一噎,但稍稍恢复了几分的理智。

“夫人喜欢听那秦凡思吟诗作对吗?”他说着,还补了一句,“他科举多次,连个举人都没中。”

而他首辅大人,却是少年中第,金榜题名的男人。

谁想沈如是却道,“可是那样美的诗词,谁又会不喜欢呢?”

章纪堂皱眉,沈如是忽然目光悠远了一瞬。

“我虽然喜欢那些诗词,但与感情却是两桩事,在这一点上,所有花楼的女子和恩客都一清二楚。”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向着窗外看去,看到了什么章纪堂不晓得。

但他有种莫名不安的感觉。

她说这些都与感情不是一回事的时候,口气是万分清醒,没有一丝混沌的。

章纪堂不免拉住了沈如是的手,轻轻捏了捏,看住了她的眼睛。

“可我不喜欢听秦凡思同你说这些,更不喜欢见你回应他,哪怕一个眼神。”

沈如是在这话里默了一默,然后点了点头。

“我晓得了,以后不会了。”

在其位谋其政,她现在是首辅的“妻”。

她答应的畅快,章纪堂还有些没料到。

他在这畅快里,心情也畅快了起来。

这日再见到令人厌烦的秦凡思,章纪堂也没冲他鼻孔出气。

他想她到底还是同他好的。

秦凡思算什么呢?

夏日的夜里也如架在火上烤一样,热得厉害,客栈到底不如家中舒适,章纪堂被热醒了过来。

睡在内侧的女子仍旧睡得安稳,她身上还有丝丝的清凉。

章纪堂替她撩了撩散在枕边的头发。

她侧身睡着,抱着她的小皮枕向着里面。

他有心想让她侧过来对着自己,可又怕惊扰了她。

然而就在这时,女子咕哝了一句。

她的声音低低的,说得急而沉,好像在呼喊什么。

章纪堂皱了眉,侧身听了过去,她恰好又喊了一遍。

“秦... ...”

秦?!

秦凡思的秦?!

章纪堂径直僵在了当场。

浑身是上下像是被淘米水腌制了半月一样,咕噜噜冒着酸气。

难道真是秦凡思的秦?

据说秦凡思前几年,没有一年戏期不去开封天风楼的,为的就是见她一面。

而且这一次,秦凡思明显也是从福建快马加鞭赶来的。

更要紧的是,秦凡思还同她年岁相仿。

自己比她年长六七岁,她不会是介意吧?

首辅大人一瞬间想了这许多,但这等似痴情男人似的猜疑,实在不是他该做的事情。

只过了几息,便被他压了下去。

章纪堂深吸一口气呼了出来。

她到底说了什么尚且不知,且待明日问了再说吧。

他虽然这么想,可再睡下的时候,却不满于女子侧身背对着他。

他大手一伸,勾住了她的腰身,径直将她勾进了怀中。

她没醒来,睡得很沉,只是咕哝了一下唇瓣。

她身上有清凉又令人安心的气息,腰身细软,柔柔顺着男人的力道贴在他胸前。

章首辅心跳不免快了起来。

平日里这种事情不是没有,他对她自来是无法抵抗。

可此时却多了些什么。

他那心跳没有和缓下来,反而越发将其他都勾了起来。

女子还在他怀中熟睡着,章首辅却忍耐的鼻尖微微出了汗。

他知道这般不成了,只好将她放下,立时起了身来。

怀中是自己心爱的女子,只隔着轻薄的中衣与他相拥。

他是男人,坐怀不乱这种事可是太难了。

章纪堂下了床喝了两碗茶,推开窗子挑了灯,看了几页书,才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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