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是一笑,想说什么,章纪堂的脚步声到了门边。
丹竹急忙捂着嘴巴退下去了。
室内还残留着方才的惬意。
“在说什么?”章纪堂走上前来拉了沈如是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
沈如是从善如流地笑着回应。
“没什么,是丹竹那个傻丫头问我,是不是逛园子的时候被蜜蜂蛰了唇。”
章纪堂一愣,接着向她唇瓣看了过去。
那娇艳如红樱的唇瓣,润滑细腻的触感仿佛还在他唇边。
章纪堂笑了起来,心下却是一阵酥麻的痒意。
“丹竹这丫头,也就在你身边才能做个大丫鬟?”
换成旁人,谁会用这种笨丫鬟?
沈如是笑,章纪堂说得不错,只是他不晓得,等她回到家中,丹竹可就不是丫鬟的身份了。
她将这茬揭了过去,问章纪堂。
“您是有事情要同我说吗?”
章纪堂是有事要说的,但他没想到沈如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当下心头越发熨贴,暖意将他心肝全全包裹。
他的声音不能更柔,手下微微捏了沈如是的手。
“我是想同你说,等到我同大房的事情了了,再带你去祠堂。不然怕大房那边再生波澜。”
沈如是没想到,居然还要拜祠堂吗?
她稍稍犹豫了一下。
男人见状,连忙道,“你的身份无需担心,祖宗们在天之灵自然明明白白。”
他只怕沈如是因为出生花楼,而心里犯怵。
她是个那样美好的人儿,同她出身何处没有关系。
沈如是听了这话也松了口气。
天上的章家祖宗明白就好,这不过是一出戏,日后章首辅身边会迎来真正的妻室。
*
这话说完第二天,章纪堂就开始着手处理两房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大房毫无察觉,甚至还不死心,想让章思学把他叫回去。
但章纪堂却请章思学到二房来尽孝,章思学本就尴尬,这更让他无法自处,便也不敢再骚扰章纪堂了。
接着,章纪堂快刀斩乱麻地去了一趟衙门,亲自出面夺了戚家的矿山。
按律,将戚家当家的爷们打了二十大板,没收家产许多,流放两年。
这一下别说戚家和大老太太,满城人都知道章纪堂的态度了。
首辅章纪堂会造福相邻,却不会包庇护短,不要想着打他的名声犯事。
最后,章纪堂请了合族耆老,要主持一场分家大事。
分的,当然是章家大房和二房。
两方早该分家,因着章思学兼祧两房的事,纠缠了许久。
如今有章纪堂做主,旁人根本挑不出什么来。
大老太太没能来,她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只在二丫床上听说分了家。
二房的田产宅院一分都没有落到自家,而分家之后,两方无故无需来往。
除了章纪堂同章思学还有父子亲情之外,同旁人再没关系。
尤其同她,她口口声声自称祖母,到头来,也不过是个大老太太罢了。
大老太太一想到娘家的惨淡和责怪,还有禹州城里这些人的风言风语,又坚定不移地昏了过去。
一切做完,拢共没用到三天时间。
三天之后,首辅章纪堂携妻沈如是祠堂祭祖。
禹州城里如何三句不离章家事,便不用说了。
拜祠堂之后,沈如是跟着章纪堂去了一个地方。
在禹州城外不远的一个小山头。
这里已经被官府封了起来,但在封条之下,沈如是看到了她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
是那座矿山。
“矿山本没有祸害,但放到不对的人手里,难免就出了问题。”
那么,什么才是对的人?
这一次,沈如是没有犹豫下去。
“您觉得,天风楼能开这座矿吗?”
话音一落,章纪堂看了过来。
沈如是站直了身子任他打量。
她已经让丹竹筹了不少钱出来,也跟毕三姑提起了此事。
这种机会她不想错过。
章纪堂约莫没想到她自告奋勇,“你为何想要这座矿?”
沈如是答道,“钱总是不嫌多的。但我可以向您保证,不会为了一点半星的银钱,压榨劳工。”
章纪堂一下子就笑了。
“我的阿黛,真是个财迷,却财迷的恰到好处。”
他笑着,说着,沈如是心下一跳。
“您答应了?”
章纪堂点了点头。
“我眼下也没有什么好的人选,你做生意的本事与良心,有目共睹,交给你反而是个不错的选择。”
做生意的本事和良心有目共睹吗?
沈如是在这句表扬里,心下也跟着雀跃了起来。
“您放心,矿山在我手里,一定稳稳当当!”
她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章纪堂看着她的目光变得爱怜起来。
“你其实不必如此辛苦,沈家的事情,我会再想办法活动一番,就算不至于洗罪,也可不用你太操心。”
沈如是哪里是为了沈家烦恼?
如果不是她,沈家连现在的安稳日子也没有。
她准备同章首辅在这件事情上说明白一些。
“沈家本就有罪,您刚进入内阁,对待戚家这般的态度,不能再转变去对待沈家。沈家如今已经很好了,我也会尽力照顾,您不必太过挂怀。”
话音落地,山间吹来一阵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章纪堂心头如被暖风拂过,暖洋洋地洋溢着说不出的安心与愉悦。
他拉起了沈如是的手。
“阿黛,你对我太好了。”
沈如是腼腆地笑了笑。
您对我也好啊,把矿山都给我了,我很快就能又有一笔可观的进账了!
*
章首辅的假期并不多,朝堂上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定夺。
他抽空见了一回在下面收税的姚录,河南境内已经快要收税完毕,下面要下手哪个省份,还要章纪堂尽快确定。
章纪堂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戚家那矿山是如何发现的?”
“啊?”姚录愣了愣,“这矿山也在戚家有些年头了,如何发现的还真是不知道。”
章纪堂脸色却沉了沉。
“去好生查一查。”
他的印象里,戚家不是那等胆大的人家,怎么就想起来瞒天过海地开挖矿山了呢?
姚录去了,章纪堂不能留下等消息,立刻准备回京。
回京前,他去了章思学房中,同这位父亲说了什么,旁人并不知晓。
只是章思学脸色不太好看,叫了小厮吩咐下来,“以后大老太太院子里的事情,事无巨细地都报给我。”
章纪堂回了二房又去了二老太太的房中。
二老太太正抄着新的平安经。
他轻声缓步走到二老太太身边。
“祖母,随孙儿去京城吧。孙儿想在您脸前尽孝。”
二老太太也不必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在禹州了。
她本也不是禹州人,却因为嫁到这个地方,在没有儿子也没有丈夫的时光里,一个人独自住着。
二老太太手下的笔晃了晃。
一滴墨落在了纸上。
墨晕开了,她抬起头来看向了章纪堂,看到了章纪堂确切的目光。
“也好。”
... ...
二老太太即将随章纪堂进京颐养天年的消息,又在禹州城里引起一番轩然大波。
大老太太院门紧闭,是怎么都不肯再出门了。
她这一辈子,算计来算计去,最后把最重要的丢了,里子、面子,一个都没剩下。
只剩下一堆指指点点,充斥在耳边。
不过,二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又在禹州住了许多年。
章纪堂派了身边的管事留下来,慢慢帮着二老太太收拾,然后不急不慢地往京城去。
但他自己却没有许多工夫,携着沈如是即刻启程,直奔京畿。
本以为,这一路除了赶路之外,还有些两人独处的闲暇时间。
可不成想,出了禹州没多久,就被一队人追了上来。
那一队人好似是奔着章纪堂一行来的,先是追去了禹州,发现人已经走了,又快马加鞭地一宿没合眼,赶上了章纪堂的马车。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八百里加急。
但章纪堂看到那追来的人时,眉头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不怎么欢迎的嫌弃目光。
“秦家四爷,有何事寻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