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似乎很开心我愿意听完他的想法。「是的,关于这扇门…… 我只是如此推测:当初这里还没成为不死的瘟疫窟前曾繁荣过一阵子,这附近甚至有祀堂设施,毕竟只要有人在的地方都需要凝聚心灵的场所,况且是神土罗德兰。于是,我猜这地方——这个仓库可能是属于那些使徒的,因为只有他们会行使强大的奇迹,也只有那些有钱人或商人才能有余裕在镇中置下一间仓库。然而就算这是真的,为什么奇迹的力量能维持到今日,这我就不明白了…… 也许是因为它与罗德兰的异变产生了共鸣,使得原本简单的保护也像这块土一样无坚不摧了吧?可是这只是推测,如果不进一步检查,就永远只是种不确实的可能性。」
「真是观察入微。但这样的你到底是怎么被关进来的?」
古利古斯叹了一口气,声音带着不确定与颤抖:「我…… 我想那些人大概是想问如何回到人间吧?哈哈哈…… 毕竟它们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求知向学的那种人。」
我想那就是魔法师唯一能说的理由了,接着再追问下去也没意义。「这位朋友,既然你对这研究的这么透彻,那你知道下水道的入口在哪吗?」
「下水道?那种地方?」他勉强著隐藏自己的不安,但声音却漏了馅,「你是为了那传言而来的,对吧?」
「是的,我是那罕见的白痴。」
魔法师皱了皱眉头,接着问:「你是哪个国家的使者吗?黑骑士,你是哪里人?」
我是哪里人?告诉他这件事有意义吗?不过既然他想知道,我也没理由藏着。「我记得我来自弗雷米莫,可惜我不为索尔隆德作事。」
等等。不,我后悔了。我为什么要说出来?真是没脑袋!
「米莫…… ?喔,我的老天…… 」我看得出他深埋心中的厌恶。所幸古利古斯是个懂礼节的人,「抱歉,我真是…… 太无礼了…… 」
「不…… 没关系,这很正常。」
「哦、刚才、刚才说到下水道——」古利古斯连忙改变话题,「很抱歉,我对于钟的事情了解的不多,但假如你只是想找下水道的话,我想你能往东边的城墙过去,沿着那的楼梯往下,你就能看到一个广大的墙垣通廊,下水道的入口就在那。不过请小心,据说有些魔物徘徊在附近,它们是从魔女国度跑上来的恶魔…… 虽然说葛温王的军队将那些东西清理的差不多了,但不死镇的范围几乎没人想管,因此不好的东西老是往这钻。」
脏东西群聚的城镇?这我了解,就跟我以前住的地方一样,老鼠蟑螂总是少不了。「你不会刚好知道东边的路在哪吧?」
古利古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指着右手边说:「理论上是往这,但镇上的路相当复杂,我建议你要尽可能贴挨着右面前进。我所知的就这么多了,先生。」
「这样就够了,谢谢你,古利古斯。」
「不,别、别客气,弗…… 我是说,黑先生,别客气!…… 黑先生?」
我在魔法师开口前离开了仓库,一路往街的尽头走去。不知不觉间,我跑了起来,死命地奔跑,仿佛想摆脱紧追不舍的猎犬——直到肺部无法负荷为止。
太尴尬了…… 但这不怪古利古斯,是我的无心造成了僵局,然而开口的是我、逃跑的也是我,究竟我还要造成多少愚蠢的场面才肯罢休?
不懂啊,我到底是想忘记还是想回忆?…… 可是,弗雷米莫,你不是我的家乡吗?我有什么理由否定你?不,没有理由,但我有权利厌恶你,毕竟你根本连个家都称不上。
该死的鬼地方。
一段路之后,盗贼们又出现了。从街窗与门后出来,手持短刀朝我的关节砍来;它们的步伐轻盈、身形空无,使用着熟悉的消耗战,那五名敌人在我的身边打转,不时以飞刀袭来。
在那条狭窄崎岖的街道,铿锵的碰撞声唤起了一丝活力,冰冷无力的激情,它们呼唤着镇下曾发生过的痛苦与荒唐,诉说着被舍弃的怨恨。我看见那些活尸的表情,那是我所熟知的面孔,一群失败者的面孔、因无力脱逃而恨从中来的面孔,但不一样的是,我曾见过的那些表情中存在着更加矛盾的情感——你们该庆幸自己不曾有过这种妄念,现在想起来,记忆中的他们仍令我难以忘怀,束缚这身血肉灵魂,让它永不超生。
弗雷米莫,竖立在草原中的小城外总是飘荡着农妇的村歌,尽管有过丰饶,然而我所爱的故土却总是一片狼藉,不受火焰眷顾。活在这的人都很坚强,就算只剩下妇孺与病残,他们也不曾屈居于周遭的威胁——那就是弗雷米莫的意志,不妥协于强风的残火余星。
…… 我…… 我…… 我知道自己有天也必须离开,因为所有的男人们都一样,我们得前往索尔隆德为主人们效力,等时间到了就光荣返乡…… 可是我不知道那天来的这么快。我记得…… 是因为上一个人已经死了。
是谁?啊,我想起来了,是我的兄长!他死于南境的战火,所以我理所当然地接下了这份传承,随着大伙一同离开了小城,进入索尔隆德的尾区。尾区长的就跟这里??一样,可怜的活尸们。那我们算是同路人吗?不,绝对不是!
索尔隆德的尾区跟所有低俗下流的地方一样,人们说奴隶停留的地方肮脏如粪坑、豺狼餐宿的场所混乱如战场,而贫民的领域则是奴隶之上、豺狼之下,那里的人还以为自己还能保持点尊严,虽永远沟不着天堂、却也下不了地狱,但明明都是滩厨余残渣,想入粪坑也得有人愿意吃下肚才行;可是我不愿留在那,仅仅是因为我不愿再容忍不公不义之事摧残自我。我做到了,那你们呢?真是…… 真不晓得弗雷米莫的人在想什么,他们为什么不往上走呢?也不看看老祖先效忠的对象都变成怎样的德性了,但你们怎么还留在水沟里,日以继夜地重复着自以为荣耀的蠢事?
我们到底在对抗谁?异教徒还是叛贼?被召入尾区的你们曾活在阳光下吗?你们知道…… 自己在其他人眼中的样貌吗?
“所以你又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可多了!弗雷米莫的军人不过就是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奴仆罢了,但就连败犬也懂得虚张声势,可是他们在做什么?那些人还在摇着尾巴等人摸头夸奖呐,老兄!
“欢迎来到人间,我的小天使。”
你!…… 前辈?
「前辈!你在这里吗?」我对着巷口大喊:「我可没说错半句话!弗雷米莫…… 那群人根本连奴隶都不如!你明知道的!天杀的…… 烂东西…… 」
你明知道!我们都心知肚明…… 但是啊……
…… 我来自弗雷米莫。我不是英雄、也不是革命家,我只是个叛逃者。但你们还希望我做什么?我只是个小人物,渴望自由、获得自由的小人物!难道你们会因此心生妒忌吗?
因为我不想承认弗雷米莫?别纠缠我,我已经离开你们了!
没错,就是这样。听见了没,幻影,我不需要为不属于我的东西感到自卑!
魔法师,别害怕,就把它当作一个玩笑吧!
…… 玩笑…… 魔法师,呵呵呵…… 我曾去过你们的国家,那地方真是太奇怪了。但你们的酒很棒,给那你们这些书生喝上这么好的酒可真是浪费,但可惜我没能再那多待上些时间。
“一旦了事就要离开。”,这是我和前辈的原则,毕竟待久了只会把事情弄得更麻烦,尤其是在彼海姆,要是一个不小心被骗去当实验品就糟了。
前辈总说:“魔法师跟圣职者都一个样,盲目又顽固,而且都尽出一些鬼主意。”
不过我还真想知道在前辈眼中有什么东西是不一样的,从大沼的居民到东边的神秘客,他每次一喝酒就要全都念过一次,耳朵听到都快生茧了。
话说,那次我们是做什么才要去彼海姆的?那个死气沉沉的地方什么时候也缺战力了?啊,我想起来了,我和前辈是被引荐过去的,为了……
「圣女?」
(…… 兹兹…… 啪兹…… )
谁?啊、不,只是杂音…… 火焰的声音。
……
不知为何,我不敢再想像彼海姆之行的理由,里头好像藏了些错误,某个难以挽回的致命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