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戏(158)

“胡羞,你为什么不穿我给你拿的那件旗袍?”赵孝柔还没停:“算了,我也没拿相机,你们俩结婚我也拍不到。我应该亮出我的身份,八百万快九百万的粉丝,说免费帮他们宣传,店家估计要八抬大轿抬我进来。”

“别。我是来看秦宵一告别演出的。他后面真的演话剧就见不到了。”

“我知道,秦宵一是你的销金窟,碎钞机,性幻想俱乐部。”

他装作没听见,走到蓉城饭店前台:“白老板,给我开一间蓉城大饭店最好的房间。”

和冯酉金宁泽臣对戏,他都没有看胡羞一眼——这是他对最后一场的尊敬。

反正后面总有个正式环节。时间只要流逝一秒,激动就难以按捺。

第一幕结束自由活动,胡羞悄悄拉住他说,好奇妙啊。

他转过头:“什么奇妙?”

“我今天的角色是随机抽的,抽的是山口抚子。就是我第一次来雪国列车时来你房间,你和我对经典台词的那个角色……这是什么轮回吗。”

秦宵一在戏里不能轻易出戏,只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走了。

她的目光追随着自己的背影,他有些愧疚,其实胡羞念念不忘的前几场,他完全没有有关于她的记忆。

他是从自己被磕伤,脸上挂彩的那一天记住胡羞的。在这之前暗箱来他组里的女玩家不少,也经常给他塞纸条表白,在戏中摘他的帽子拿走他的眼镜。

演得久了疲惫的时候,他也靠在戏里和女玩家暧昧获得快乐,推拉,是一种高级的恋爱生意。

和胡羞说那句我记得你也一样。而后来回想起来,那句话像是对她的报复,回忆起她是个为自己而来的老玩家,她还带了个男朋友。

他不懂,如果真的有男朋友,为什么还要来戏里找他。

那天晚上他睡得不太踏实,虽然已经搬出了宿舍,邻居是对小情侣,经常在半夜床板吱呀。

他把手枕在脑后想了很久,如果她只是为了出轨,那不妨真的拆散他们好了。

反正那个男朋友看起来真的不怎么样,能为了秦部长来的人,怎么可以只配这种劣等的男人。

胡羞果然来了,在最晚的一场来找她。那一场没有玩到他的结局,她明显不太高兴。

在电梯里想安慰她,他突然有点紧张,只说出一句:“秦宵一的结局也没什么意思,我不喜欢,太悲剧了。”

口是心非的安慰,他却明显地看到了女孩眼中的失望。

慌乱,他却没法多去解释,演员不能过多解释自己的角色。

但那一刻他明白了,她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来,而是为了秦宵一。

他所塑造的脆弱又敏感的秦宵一令她魂牵梦萦,以至于说出那个结局他不喜欢的时候,她心里的落差,直接都写到了脸上——作为演员这种事情如果读不懂,怎么打破第四堵墙。

他决定出戏去找她,总要换种方式找补回来。真的打开手机,打车软件里是她家的地址,雨中拍过穿橙色线衫的女孩是她,而自己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她只在雪国列车中出现,如果真的有一天她不再来,可能就再也不遇到了。

他不再和同事下了班去喝酒,而是买了辆自行车,下了班去胡羞回家的路上偶遇,装作不经意又恰好发生,只想静静地观察她。

而就和自己拍过的雨景一样,每次和她见面,空气里都有潮湿的雨珠气味,沉静暧昧的气息总能顺着皮肤浸润他的身体。

她总是很胆怯,试探地讨好一点,又按捺着喜欢靠近一点,在他身边慌乱地打转。

想起每次心跳加快的瞬间,都是她绊脚撞到东西,别开眼光又悄悄看他的时候。

他见过太多双咄咄逼人欲壑难填的眼睛,胡羞似乎给他很多留白。

除了想在雪国列车里获得秦宵一的安慰,从来不会再多渴求。

这种心情让他心酸。下了班回到空荡荡的房子里,拨通家里的电话没人应,他受够了安静,决定出门找她。

接下来……就想在戏里一样快乐。走出雪国列车看到的胡羞,和戏里一样会玩,点子奇多,还总费尽心思地想要占他的便宜……荒唐,但不令人讨厌。

戏里遵循剧本,尴尬时可以推进剧情,戏外不熟只会尴尬;

而胡羞每次都有新鲜玩法拿她实验,最离谱的那次,她在路上崴脚,背起她在路上,他觉得温馨得可以走到世界尽头,身后的她对着自己的脖子,湿湿地舔了一口。

又被人在301里藏了刀,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杜明荃藏的。

他之前就和上海风云的人聊过,自己在剧场里经常挨打,现在就要在大家面前苦肉计了。

被拖进门睁开眼就看见窗户挤满了人,杜明荃、沈凌、陈铭章、还有胡羞和赵孝柔……这些八卦的人都没事做吗?

任务卡上的任务做完了吗?接下来大逃杀的刀准备好了吗?怎么都这么有闲情逸致来看自己被打?

冯酉金拿着皮鞭,对着被拷在椅子上的他严刑逼供:“秦部长,说,这把刀怎么回事,将军是不是你杀的?”

“将军是毒发身亡。”

“背后也有刀口,贯穿伤,在国外喜欢玩东洋道具的是你吧?”

他还在戏里:“如果因为这个想让我落马,算你聪明。但是藏刀这种事,只有你和宁泽臣这种阴险小人干得出来。”?宁泽臣给了他一耳光——其实只是假动作——窗外门外的人已经开始尖叫了。

杜明荃说:“用力点!”赵孝柔喊了句:“宁泽臣你解裤子干嘛?哎呀冯酉金,你那条鞭子好长哦!”

面前两个逼供的人已经笑场了。他整个脸都是绿的,此情此景逼供的人一左一右站在他面前,他抬头是两个男人的裤腰带,刑讯的皮鞭一甩一甩,画面令人崩溃。

在窗户还有个叫的快乐的是胡羞:“秦部长,什么时候喜欢玩这种东西了,和宁泽臣不清不楚的,林秋美知道吗?”

想发作又不能发作,想笑又不能笑,他只能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审讯室的门关上,他没睁眼,知道那群人一定还在盯着他,尤其是胡羞,只要演秦宵一,她就特别来劲。

悄悄把眼睛睁开一点,窗外一个人都没有——都是狼心狗肺!

也罢,他有时间继续回忆。短暂的休息时间,不妨多回忆一会儿,自己为什么突然和胡羞较真。

在咖啡店里被偷偷亲了又要装作不知道,每天和她比谁演得真,推拉的暧昧的确甜蜜。

也许是她的若即若离,在窗口看到她却不会下楼;喝多了接到她的电话,会平静地质问和林秋美的关系,还买了话剧票等他出现,目光完全是想推开他……

裴轸出现在REGARD和雪国列车是真的激怒了他。

他在胡羞心里算什么?一个不可能转正的NPC?幼稚地追出戏外的弟弟?

可以在密室里一起奔跑却不能共度一生的玩伴?他曾经想放弃,闷在家里打游戏到凌晨,听到了pentakill被替换的我喜欢你。

他认真了。想到靠过来的颤抖着的软软的嘴唇,匆忙地点一下又离开;再想到大舞厅里裴轸情不自禁那一吻——不行,不能忍受和她的故事就这样结束。如果之前是她书写剧本又放弃,接下来就由他执笔。

倒追起来才知道她多敏感。哪怕在一起也经常没来由地安静,她经常发呆,不愿意诉说自己的心事。

他想,也许要把自己完全地交给她,才能让她放心。找个什么方法好呢?

演技训练课,她绝对不会拒绝。教胡羞的是入门又基础的演技训练。

她聪明得很,学过之后,经常反过来演到他短路……

真的骗她来家里那次,他还发着烧,冒着冷汗还要演个技巧高超的男人,实际上心脏快裂开,只想变成毫无章法的猛兽……搂她在怀里时,他才明白,也许是自己离不开她。

唯一的一次生气是在她希望自己去做偶像明星,气到宁可分手的程度。

他努力地打磨演技却被剧组退了角色,而最亲近的人叫他不要小看这个行业。

他很想反问,当一个拥有权力的制片人说睡一觉就可以拿到角色时,是不是也要恭恭敬敬地接受?而到了这一刻,他不愿意用任何言语伤害她。

把聊天置顶取消,就像把她从茫茫人海中选中了捧在心尖,又放归回茫茫人海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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