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戏(157)

“哦……”胡羞有点失望:“我以为你要回去做秦宵一。”

“我现在是话剧演员了,做什么秦宵一。不过——”刁稚宇摸了摸下巴:“这么一说,我是可以要个婚书求婚了。”

“嘶”了一声,胡羞眯着眼睛看他:“你这个变态真的,对戏里结婚这事儿怎么执念这么大?”

口译考试两天的时间,胡羞住在上外附近,全神贯注地在考试。

刁稚宇总说她裸考都可以直接过,但根本没有那么容易。

来参加考试的都是准备充足的人,她多的,无非就是那么一点经验而已。

和报考一起送上去的还有裴轸的推荐信,为了万全,她还附上了自己在医院做过的近百场翻译履历,以及目前公益讲座的常驻规划。

直到现在,她作为口译员的心态似乎也不是完全为了谋生,考上口译计划似乎更想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做完最后一段口译之后胡羞放下耳机,走出校门看到了沉进高楼的最后一抹夕阳,她曾经那么厌倦上海,躲在郊区停电的房子,也曾看到过类似的颜色。

彼时她恐惧天黑,随着黑暗一同来的,还有对这个世界的绝望。

赵孝柔的电话来得及时:“考完了吗?晚上六点半的雪国列车别忘了,我和李埃准备出发了。”

在地铁上她还看了一会儿自己的B站账号。评论和弹幕一如既往地有趣,每次结尾她都会提起男朋友的近况,弹幕量就会翻倍,有次甚至直接挡住了她的脸。

用赵孝柔的话说,口译UP主这种非刚需不关注的账号,粉丝少得可怜,有一半的慕名者还都是她帅得出名的男朋友,这种账号,不配进入她赵孝柔的流量矩阵。

也罢……

李埃和赵孝柔早早就到了,大忙人李埃坐在沙发上打瞌睡。

难得可以凑在一起拼场玩雪国列车,赵孝柔带了自己的旗袍来,特意抽了之前的舞女:“不忘初心,坚持做雪国列车最美丽的舞娘。”

胡羞撇了撇嘴,看了看包里的任务卡,似乎剧情的确有了些变化。

没有婚书,刁稚宇没有暗箱,难道他的角色包里会有?

剧情烂熟,他也不会幼稚到雪国列车抽角色。最重要的是,六点半开场的游戏,现在都七点了,他人怎么还没出现?

玩家陆陆续续到了,胡羞定睛一看,上海风云的演员都来了。

杜明荃、沈凌、戴笠、陈铭章……带线的主役演员都来了,正好十六个人,这场是刁稚宇包的。

阵仗搞这么大!不会是要报上次证婚的仇吧?她也就在上海风云里找人给自己和杜明荃证婚过把帮主夫人的瘾,刁稚宇心眼小到了这个程度,要让大家给他来雪国列车证婚?

主人公还没到场。

七点零五分,胡羞紧张地问服务人员:“是不是快开场了,还有个人没来。”

“没关系,你们先进去吧。你的朋友到了我让演员带他进去。”

果然是做了话剧演员咖位就变大了。胡羞看着远处的列车和铁门,她心情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和赵孝柔说,那个门出来的反正不是刁稚宇。

我可以面无表情,甚至还可以放肆大笑,虽然那是我曾经魂牵梦萦的地方,但是现在我成长了,只生气刁稚宇为什么迟到。

汽笛响了,胡羞捏着赵孝柔的手明显紧了一秒——曾经的条件反射。她定了定神:“好的,让我看看新演员是什么样。”

铁门的锁开了,那个声音异常熟悉。走出来的是穿着白衬衫和西装马甲的——刁稚宇。

胡羞整个人都傻了。

秦宵一走到玩家面前,身后跟着管家,依旧是孤高又清冷的表情,还多了一点点自信:“各位,我是蓉城的财务部部长秦宵一,带上邀请函,这边请。”

第92章 终:2019年12月,《雪国列车》剧本杀

总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不动声色地改变人生的轨迹。

雪国列车的后台环境真是一如既往地差。更衣室的布帘又破又脏,垃圾桶堆满了饭盒。

西装虽然洗过叠好,但裤缝都歪了,熨烫极其不用心。

回想刚入职的时候,是他认真地用老式电熨斗烫得整齐了才会穿的。

虽然是个看起来不那么入流的小剧场,他却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小演员。

剧本非常简单,是个美国留学回来,贪财又好色的纨绔子弟,设定里只有一个记忆点——英俊。

前序演秦宵一的演员长像帅气,很会哄女玩家,大家都叫他小奶狗。

刁稚宇刚进雪国列车时顶班冯酉金,一个月被平移到秦宵一,当时演员组长是个演影视剧的龙套,看着他说,刁稚宇,这是你的机会,演好了,你会红的。

沉浸式小剧场的红,无非就是获得一些打赏,再被人在大众点评和微博上夸两句。

刁稚宇兼职过几家剧本杀NPC,也做桌面本DM,打赏本来就是他应得的。

而拿到这个剧本,秦宵一三个字映入眼帘,太阳穴会突突地跳,总觉得冥冥之中能带给他什么。

随便演了一场感觉还不错,按照前面一个同事的演法,只要背好台词,进去互动的时候多看女玩家的眼睛就好了,演到第九幕被掼在地上挨打,他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觉得痛——这样每天摔几次,真疼。

而那一场正好触发的是他的结局,林秋美搂着死去的宁泽臣,站起身郑重地扇了他一个耳光,眼睛里满是恨和绝望。

林秋美是上戏13级,对戏非常认真,大家都叫她小章子怡。这一巴掌力道很重,更像提醒他,不要浑水摸鱼。

接下来一场没有人,他脸颊红红地坐在301的房间,桌前摊开一本《教父》,开了柜子上的道具威士忌喝了一杯。

喝完觉得浑身燥热,从后门出去,冷风灌进了他的白衬衫。

那一刻他觉得灵魂被风击出了身体,视线也模糊了。再回过神来,他正站在商场的落地窗前,戏服就在他身上,身上有些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心跳得很快,看着镜子里衬衫开了两个扣,自然卷,脸因为被扇耳光,表情不太自然的自己……

秦宵一重新给了他看清万事万物的视觉。他隐隐地想,好像有什么东西对了。

回到六人一间的宿舍,宁泽臣的呼噜很吵。刁稚宇坐在下铺想,秦宵一真的只是个纨绔子弟?

在蓉城首富出身,父辈才权兼备,对他保护有加,救林秋美的命也是为了他生活顺遂。

子承父业成为财务部长,他对权利并没有太大欲望,只单纯为了得到心爱的女人被迫走上这条路,林秋美又根本不爱他……

失眠了再进化妆间,他给自己下眼睑加了些红色眼影,林秋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去候场了。

凝望她消失的门口,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病态,憔悴,神经质……真实和幻象对焦成功。

在那之后他一直是人气第一名。对这些他没什么感觉,只在看向林秋美时,心里隐隐作痛。

二十一岁的刁稚宇,经常打不通家人的手机,和小演员挤在宿舍,对未来没什么规划,心里有喜欢的人,爱而不得。

地下一层的蓉城,窗子都是假壁画,黄色的日照灯映在地面,鼓风机吹起雪,角落里正滋养着苔藓,演员换了一批又一批,玩家留了情又离开,没有谁真心待他。阴暗里,他和秦宵一并蒂而生。

胡羞已经跟着上海风云的一波人进了场地,身后赵孝柔在说,刁稚宇有点心机,自己要演秦宵一也不和我们说,搞这么一出干什么?

“他要离职了,所以带着上海风云里玩得好的朋友过来告别?

我刚才真没注意拼场的就是上海风云的演员,光顾着看任务卡了。

而且我觉得他可能是又要报仇,毕竟我在上海风云里让各个带线演员帮我和杜明荃证婚,他现在一定要让大家——包括杜明荃——给他证婚。”

“就为了你和你在戏里结婚?”赵孝柔啧舌的声音十分刻薄:“小孩儿的心思真琢磨不透,睚眦必报,加倍奉还。”

有火发不出,他现在是秦宵一。他绅士地转过身去:“这位小姐,进了蓉城专心一点,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余光里看到胡羞偷笑,他心里有一丝暗爽。在蓉城的地界里,没有人能赢得过秦宵一,宁泽臣不能,冯酉金不能,杜明荃也不能——胡羞可是为了他刷了十七次的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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