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了瞧外面的天色,霞光漫天,寒亭赶紧叫人把棋盘撤下去摆晚膳,生怕谢稹看着棋盘,再突然想起点什么来。
晚膳是寒亭特意吩咐小厨房做的,别的不说,谢稹叫她管小厨房这事,倒真是让她有些意外。
不过既然给了这权利,寒亭自然是要利用起来的。
晚膳让人上了一道鲫鱼豆腐汤,一道八宝三黄鸡,一碟清拌腰丝儿,并一道时蔬锅子。
菜式不多,两荤两素,配上粳米饭,却瞧着极有食欲。
寒亭见谢稹瞧着迟迟不动筷子,以为是这位太子殿下养尊处优惯了,不习惯吃这么简单的菜式,不由得解释了一句。
“宫中御膳房送来的东西都容易凉,我便让小厨房直接做的端过来,虽说简单了些,但起码是新鲜的热食,这寒冬腊月天吃着舒服。殿下若是觉得简陋了,再让他们做些上来。”
谢稹刚刚倒不是因为这个沉默,他只是许久未这样同她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复杂难言。
听她开口才缓过劲儿来,他摇摇头道:“没事,这样就很好,小厨房归你管着,以后这些事不需要再问孤。”
寒亭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有些无言。
她其实一直搞不懂,谢稹对她的态度,忽冷忽热,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当初在寺庙那件事封她的口,或者是借着她除掉了蒋明华,她的价值都已经利用殆尽,他现在这副对自己体贴入微的样子,是为了什么。
心中那一丝怀疑,越发的浓重起来。
明潇阁。
翠翘站在门口,瞧着不远处那座宫殿的灯火变暗。
“姑 * 娘,看来太子今日又在姜侧妃处歇息了,您也早些歇着吧,这外面风凉。”
身边的宫女觑着她的脸色,轻声道。
翠翘拉了拉身上的雪缎披风,低声问道:“昨日夜里,叫人盯着承光殿,如何了?”
宫女连忙道:“果然不出姑娘所料,太子殿下子时左右就回了承光殿。”
听着宫女的回话,翠翘轻出了一口气。
果然如此,那么自己就还有机会。
她毕竟掌管东宫事务两年多的时间,虽说身份不高,但实权在手,有些眼线也是容易的。
她很早以前就发现,承光殿后殿中有一处极为奇怪。
那地方被太子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准涉足,且平日里连洒扫的宫人都没有,但太子却每隔几日必会到后殿去一趟。
她隐约能猜到,那处应该是和故去的永乐郡主有关系,应该是太子殿下私下里极点永乐郡主的地方。
既然太子殿下和这位侧妃在新婚之夜都不会忘记去祭拜永乐郡主,那么自己就并不需要如何畏惧这位侧妃娘娘。
翠翘想起今日见到那位姜侧妃时的场景,那女人生的很美,与外界传的庸俗无盐截然不同。
她坐在那张塌上听着自己讲话时,那漫不经心的神态总有几分熟悉。
翠翘有些奇怪,她怎么会觉得那人熟悉呢,明明两人素不相识,从未见过。
忽然,脑中如譬如一道闪电一般,将她惊醒。
眼前恍然出现了那张极为熟悉的面庞,那是已逝的永乐郡主的面容,那种慵懒的神态与今日的姜侧妃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翠翘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事情的关节所在。
太子殿下对她特殊,包括外界传的大长公主在生辰宴上对她的雨中不同,在这一刻都变得明了简单起来。
原来,这女子,不过就是个替身而已。
第三十七章 心爱之人
在东宫中的第二个夜晚, 谢稹依旧是在鸣鸾殿歇的。
入了夜,宫人们便将灯火熄了,只留不远处一盏微暗的烛光。
寒亭躺在床榻的里侧, 身着浅藕色中衣, 将锦被牢牢的包裹在自己身上,她紧闭着双眼, 可走近的谢稹却能从那薄薄的眼皮上瞧出下面那滴流乱转的眸子。
他心中闷笑, 发觉自这两日姜侧妃入宫以来, 他的心情是越发好了,倒是许久不曾这样轻松过。
窝在被子里的寒亭只希望谢稹瞧见自己睡了,也赶紧乖乖躺下睡觉, 却不想身边一阵熟悉的雪松冷香袭来,她被人揽着脖颈抱了起来。
这一下, 她猛然睁开眼, 只见谢稹已将她揽至胸前, 微皱的眉头用手搓揉着她半干的长发。
“头发还湿着,这么谁仔细明天头疼。”
说着便捞起放在床榻边的一张巾帕,裹住她的头发细细擦拭起来。
寒亭靠在谢稹的怀里, 有些怔怔的发呆。
从她的角度,正能瞧见谢稹温柔的眸色,长长羽睫微垂着, 透着异乎寻常的认真, 仿佛此刻便没有比给她擦头发更 * 值得认真的额事情了。
他穿着玄色的中衣,领口处绣着淡淡的暗色龙纹, 许是没有外人的缘故,他将脖子上原本缠着的纱布摘掉了,宫里的金疮药果然极好, 那里只剩下一个不大暗红色的伤口,昭示着昨晚发生在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冲突。
可若是这一刻的谢稹,那样的温柔,让她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是一种被眼前的人珍而重之的放在心上的感觉,陌生又明晰。
到底是为什么呢?
自从昨日以来,这个疑问一直在她脑海中缠绕不停。
昨天她头脑一热,用一根簪子刺的太子殿下流了不少的血,可他没有命人将自己以行刺的罪名压如大理寺不说,反而又是替她遮掩,又是讨好一般的让人将小厨房交了过来。
今日下午的时候,与她对弈时,也明显是在逗弄自己,一番对弈下来,她顿时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轻松自然许多,仿佛从没有发生过任何的不愉快。
谢稹这一切行为,好像自己真的就是他所宠爱的侧妃一般。
可寒亭心里清楚,谢稹绝不是什么见了美色就昏头的男人。
他聪明,谨慎,心志坚定,城府深沉,是典型的的谋定而后动的人。
且他自小于美色一道就并不十分伤心,寒亭还记得谢稹十五岁的时候,刚刚回到宫中,因年纪到了皇后娘娘便精挑细选了两个负责教导人事的宫女送了过去。
谁知两个姿妍明艳的宫女在谢稹的宫中待了近一个月,谢稹却每日只让她们为自己守夜,他则是彻夜苦读,将这两个花一样的小宫女生生熬成了痨病鬼一般的模样,眼下青黑,走路都打晃。
而谢稹却每天白日里到大长公主府上补觉,后来叫寒亭知道,好一顿嘲笑。
只是他后来也没改了这性子,对于怀有别样心思的女子,向来不假辞色,目前来看,这些爱慕太子殿下的女子里最倒霉的当属蒋家的蒋明华了,好好一个贵女,最后不得已得做一辈子的姑子。
由此,便可看出谢稹其人,对女人是有多不上心。
可怎么如今就转了性子,对自己这么殷勤体贴了呢。
寒亭最初是怀疑谢稹还有想要利用自己的地方,可后来转念一想,便是想要利用自己,太子殿下也不至于到连命都不要吧,昨夜里她若是真没搂住,一簪子下去,这人能不能活下来,还真不好说。
又或者,谢稹可能猜到一些关于自己的身份?
可是自己重生一事,乃怪力乱神之说,寻常人怎么可能往还魂之事上想。
就算真的是怀疑自己便是顾寒亭,可以他当年一杯毒酒毒死自己的行为来看,岂不应该是赶紧再想办法弄死自己以绝后患才对么?
越想越是不解,寒亭盯着谢稹的目光便越发的古怪起来。
谢稹动作轻柔的用巾帕给她擦着头发,用手摸着觉得差不多了,才将帕子拿开,便瞧见她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黯 * 淡的烛光透过茜红色的绢纱帷幔,落在那张皎白干净的面容上,在那浓黑剔透的眸子中映出淡淡的旖旎风情,瞧的谢稹心头一热。
他将手覆到寒亭的眼睛上,遮住了她那杀伤力过大的眼神,轻叹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了,为何这么看我?”
寒亭注意到,谢稹在与自己说话时,尤其是两人独处时,很少用孤自称,多是说我的,只有在偶尔情绪冷淡之事才会自称孤,那往往是自己与他有了什么争执的。
她被谢稹蒙着眼睛,觉得覆在眼睛上的手掌温凉,便如身边这个人,即便自己靠在他怀里,却也总觉不出温热来。
“殿下之前曾说起,您有一个想要为她绾青丝的姑娘,妾身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殿下这样的尊贵的人,去学习怎么样为女子梳头画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