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句话出了口,俞丛就没打算让洛枫睡在自己床上。
“我比谁都知道”让他想到了什么,但是一去深究,脑子里就只剩一地模糊的碎片。
洛枫让他觉得不安全。
不是生理上,是对于一个基因上的本能防备。
于是他把洛枫扔在沙发上,还给自己的卧室反锁了。
第二天醒来,洛枫赤裸着上身,抱着他的腰。
俞丛第一反应是门被拆了,发现门框和门锁都毫发无损时,终于忍不住胸腔里的一口闷气。
他去洗手间接水,直接把湿帕子丢洛枫脸上,睡得正香的人一激灵坐起来,魔头气势瞬间膨胀,还没骂出口,看见俞丛,立时就灭了威风。
俞丛刚睡醒,还声音低哑,“你怎么进来的?”
第七章 保留秘密太久
如果俞丛没有那么傲慢,如果他曾经在感情这件事上多留心一点,远不至于到现在才发现洛枫在背后的那些手段。
洛枫从小玩得野,家里管得也宽,上初中就开始摸车了,开了好几年无证。刚成年那天碰上三年一度秋名山赛车,顺手,就摘了个冠军。
他开多久车,俞丛就在副驾坐了多久。以至于后者被惯坏到对开车一点兴趣都没有。洛栀打趣他,以后和女朋友约会总不可能还带着司机到处跑吧。洛枫立刻就捂住妹妹的嘴:什么女不女朋友的,净说些不吉利的话。
没想到俞丛若有所思,当天决定去学车。可是洛枫不乐意,陪他去报名的时候一路面瘫。俞丛都体检完照相完了,看见洛枫还冷着脸抱臂等在一边。俞丛笑说,不至于啊,真想让我蹭一辈子你的车啊。
洛枫:我当你司机,我都不介意,你还去考什么驾照。他面无表情把俞丛的包接过,往肩上一甩,“希望考不过。”
考试那天进入考场时,俞丛掐时间给洛枫打了个电话,对方竟然给挂掉。俞丛啧了声,把手机扔柜里,
百无聊赖等着叫号。没想到刚进去就轮到他,他穿过树荫重重的道路,远远看见待考区停着一辆车。
安全员戴一副大墨镜,个子很高,骨架匀称肌肉流畅,蹬一双黑皮短靴,斜斜靠在车边。见考生到了,脸上也没出现什么波澜,站直了说,身份证给我。
俞丛:……你当我眼瞎是吧?
安全员:请勿与安全员闲聊,上车。
洛枫目无王法,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因为俞丛一句“担心考不过”,竟直接顶替了他的安全员,毫无心理负担地给他一路大开绿灯。
这算正常吗,俞丛根本没有概念。他只当洛枫真的神通广大。
还有大二俞丛被派去意大利交流,他在校外租了一间公寓,手续都还没有办妥,房东喜欢他就让他先住了进去。这件事他谁都没告诉,第二天早起晨跑时,拉开门竟撞见刚从电梯里出来的洛枫。
俞丛有一瞬间混乱了时空。这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早晨,洛枫因为和他打赌输了,认命地早起去买饭,起床时还故意把俞丛吵醒。等会他们将会互相抽背知识点,在早课铃向的时候卡点进入教室......
但现在不是离高考过去两年了吗?
洛枫一身定制名牌皱巴巴,几根不服帖的头发翘起,双眼通红,一看就是熬夜了没睡好。
你这地方可真难找,明天我给你换个方便点的地方。洛枫走过来,轻轻地抱了下俞丛,在他耳边嘀咕。
说完他就当进自己家一样,径直走进卧室,倒在俞丛刚叠好的被褥上。
类似的事情还有多少,连洛枫自己都记不清了。为他铲平一切障碍,砍断所有麻烦,如果他再疯一点,从此就这么绑在一起、不管以什么身份,他都觉得不是不可以。
俞丛每年过生日时,他的父母亲都会写一封信。二十岁时,他们写到,“希望你遇到的挫折少一点——再少一点。但如果必须要经历,那就希望它们来得晚一点——再晚一点。”
但是洛枫说,“你不会遇到困难,如果有,尽管把它们交给我。”
洛栀知道她二哥比常人偏执很多,但就算知道这个大前提,有时候也会被他的举动吓到。“热恋期的情侣都做不到你这程度吧,”洛栀看见她天天玩枪、硝烟火药沾一身的亲哥抱着科目三驾考准则凝神苦背,睁得眼睛都被撑大几分,“你还不信他吗,俞丛什么人,一把过对他来说不是小儿科吗,你非要给他开什么后门啊?”
洛枫眼皮都没撩一下,“你小孩子懂什么。”
如果都点到为止进退有度,那和普通朋友有什么区别?
可是俞丛从来没觉得越界。
——所以现在,俞丛问他,“你怎么进来的”,不是白捡的机会吗?
洛枫一撑腰坐起来,看见俞丛郁结的眉眼,竟觉得这么喜欢。
“你觉得呢?!”他眼睛熠熠地看着俞丛,“你觉得我为什么会进来,我为什么能进来,这不是你才买的公寓吗,我第一次来怎么就能进出自由了?”
保留一个陈旧又新鲜的秘密太久,人是会疯的。他太想要俞丛,太想要得到自己确实和别人不一样的特殊认证。所以连问句都气势太盛,刹不住裹了整个青春年少的冲动。
俞丛好像终于看到了一点不对劲的苗头,少有情绪波动的眼睛注视洛枫,视线直接得难以招架。
“你究竟想说什么?”他问。
“你想知道答案是不是,”洛枫直接掀开被子,光脚踩在瓷砖地上,向前逼近几步,两人的距离瞬间拉到舒适区极限边界。他就这么盯着俞丛,对方也毫不闪躲,眸子沉静却锋利,像较劲的雄狮,电火花呲喇爆开,瞬时引燃周遭空气。
“这个答案太长,我要花很多时间解释。你不如和我亲自去看,”洛枫听见火烧的声音,在耳边如实质,燎得他胸膛火热,“你和我去,就什么都知道了。只要你去。”
“我为什么要信你,”俞丛没有被他过盛的气势唬到,更没有因呼吸就近在咫尺而不适,他甚至微微挑着眉,轻嗤道,“
反正你都可以自由进出我的房间,直接把我绑过去,对你来说也只是动动手指的事。”
——
俞丛躺在木制躺椅上,手中那一只逗猫棒,百无聊赖地和盘在他腿上的布偶猫玛丽对话。
“喵。”俞丛逗它。
玛丽喉咙发出轻微的呜咽声,只扒拉着他的衣服,往胸口上爬,用嘴和爪子刨开逗猫棒,头去拱俞丛的手。
“好了玛丽,你该去工作了。二楼你巡视了吗,奶奶告诉我昨晚她听见老鼠在举办奥林匹克运动会。”
洛枫走过来就看见玛丽在俞丛身上撒欢,立刻抱起已经生了三胎的母猫,顺着它的毛轻声训斥。“快去,不然这个月全勤奖没有了。”
打发完玛丽,洛枫从酒柜里挑了一瓶酒,拖了张长椅并排坐在俞丛身边。他倒了半杯朗姆酒,酒杯里盛着明晃晃的太阳。
俞丛灌了一大口酒,嘴上却说,“大下午喝朗姆,亏你想得出。”
“不是说不来吗?”
“你要早说是到奶奶这里度假,不用你催,我早就打飞的过来。”
洛枫用酒瓶和他碰杯,直接对着酒瓶吹。酒精一口一口生滚进喉咙,喝掉大半瓶他才稍微喘口气,用手背随意一抹顺着喉结留下来的液体。
“我很喜欢这里。”他突然没头没尾地说。
“之前有一段时间,我在这栋房子里待了四十六天没有出门。奶奶是最担心我的,但是她不问我发生了什么,只每天强硬地拉我出来晒太阳。她说,太阳晒一晒,烦恼都跑开。”洛枫嘴角浮现温柔的笑,但回忆往事让他眼睛似乎覆上一层灰旧的阴翳,“你知道我是因为什么事情吧?”
俞丛捏住杯子的手不自觉紧了紧,指尖泛白。他不确定地问,“我结婚?”
“当然。”
这一下让俞丛更感到未知的不安,他知道自己在靠近答案,但却是在雪原上寻找,太阳一晃就什么都看不清。“你没必要这样……如果不是你主动断联系,我们怎么说都不会将近五年像敌对一样。”
洛枫只看着他,千言万语都省略了。在俞丛不耐烦的前一刻——他的时机掌握得很好,像心里有一台精密的时针,咔哒咔哒转动秒针,到点了就安静地移开视线。他说,“你果然不懂,所以我说了你也不会信。要你自己去发现,到时候来质问我吧,我会非常乐意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