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聿不明所以,但还是低下头去。
林青槐唇角弯了弯,飞快亲了下他的脸,“糕点很香。”
半夜时,陈德旺让厨房给他们所有人都准备了宵夜,她吃的少容易饿,没想到他还记得。
“随云,你在欺负我。”司徒聿半蹲下去,抓着她的手放到唇边细细亲吻,“哪有每回都亲了就跑的。”
“我哥来了。”林青槐收回手,愉悦拿起糕点往嘴里送。
司徒聿看着故意凑过来的林青榕,无奈叹气。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坏?
林青槐一夜没睡,回侯府梳洗一番,带着洛星澜一道去国子监。
今日小考的名次出来,具体还要做什么,她也不是很清楚。
邱老昨日又喝完了一整坛的桃花酿,只口不提这事。
“国子监教的与大人当初教的不同,我得花些时间学。”洛星澜看着国子监的大门,莫名有些恍惚。
上一世,他一辈子都没找到爹娘,不知大人的师父是自己的父亲。更不知自己的母亲,为了找自己,死在燕王的党羽手中。
那会他常常送小公子来国子监旁听,每回到了门外,他都会想若是没和娘亲走散,又找到了父亲,自己会不会也能进国子监读书。
也能堂堂正正下场科举,当大人的左膀右臂。
“我给你找个补课的同窗。”林青槐偏头看着他,俏皮一笑。“应该是两个,温尚书和左相,你自己选吧。”
洛星澜顿了下,迟疑开口,“贺相知晓你是女子,你在西北受伤,小九给你包扎伤口时,他意外听到的。”
林青槐:“……”
所以,他后来才会借酒跟自己表白心意?
“他说,他最后悔的事便是没有跟大人说明,他爱慕的女子是你。”洛星澜面无表情,“我去见过他,他没有重生。”
林青槐点点头,有点想笑,“你为何对他意见那般大,我以为你会更讨厌十三。”
贺砚声好歹是一生未婚,司徒聿则是满后宫的妃子,怎么看都是后者更惹人嫌。
“他一早知晓你的身份,还撞见过董先生和燕王一起喝酒,却不提醒你注意。”洛星澜的脸庞渐渐覆上寒霜,“他跟我忏悔,在你和皇帝闹翻带着夫人们去洛阳后,他便发现信送不进相国府,但他没说,太过自私。”
“星澜,你不必对他有意见,揣测他的心思。”林青槐轻拍他的肩膀,嗓音低下去,“我同十三离世,最难过的人是他。人在无力挽回时总是习惯埋怨自己,假设能够从中间的某一环开始改变。”
洛星澜怔了下,回想起跟娘亲走散时,每日醒来也会不断的埋怨自己。那日如果安生待在家中,便不会遇到卖糖人的拐子,他不嘴馋便不会被打晕带走,心底一片酸涩。
大人说的对,贺相的忏悔不是忏悔,而是自责、自怨。
他是那么希望大梁国泰民安的一个人。
“前世已是烟云,我与十三还有你有记忆,但砚声和亭澈没有,你不该拿上一世的旧事,来要求他们今生如何做。”林青槐失笑,“慢慢来,你刚回来还不适应。”
他们仨一起走过二十年,朝堂上下不说被掌控得密不通风,却也差不多,从来没发觉燕王有篡位的企图。
但凡有一点苗头,上一世都不可能让燕王得逞。
温亭澈也好,贺砚声也好,他们都没有上一世的记忆。此时的他们还青春年少,不是后来两看相厌的政敌,亦不是至交好友。
作为有幸记得前世的他们,能做的便是尽量把坏的事情扼杀在摇篮里,至于其他,随缘便可。
“小的明白了。”洛星澜想起在贺砚声,在她棺前痛哭失声的模样,闷闷出声,“那选贺相。”
“行,我先带你去见邱老,毕竟他是你远的不能再远的舅爷爷,总得认个脸熟。”林青槐打趣一句,带他直接去找邱老。
建宁帝开了口,邱老这边估计也已安排妥当,他们就是去打个招呼,以示感激和尊重。
两人的运气不错,进院子时邱老也刚到。
“这便是我那都认不出来小外孙呀,长相不错。”邱老捋着胡子,笑呵呵揶揄,“来,叫一声舅爷爷我听听。”
林青槐:“……”
小老头今日没醉,精神看着还不错。
“星澜见过舅爷爷。”洛星澜规矩行礼。
“来的正好,去厢房帮我把小考的卷子的搬出来,一道去崇星苑的聚贤堂辩策。”邱老笑眯眯地捋了把胡子,看洛星澜的眼神透着满意。
这小子模样周正,气度不凡,说不定将来大有可为。
能让这小丫头把心思动到圣上头上,足见来历和能力都不凡。
“还要辩策?”林青槐嘀咕一句,脸色不大好看,“邱老,你就不怕我把国子监数百的学生都吓哭?”
她可算明白助教说的,评了名次后要干嘛了。
国子监里八成以上的监生没出过上京。出去的勋贵子弟一路马车随从过去,哪里会留意到民生如何,他们做的策论,都是纸上谈兵。
“哭一哭也好嘛,免得不知人外有人。”邱老不以为意。
洛星澜看了眼林青槐,一贯清冷的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大人可是把满朝文武都辩哭过,那些个监生还嫩得很,恐怕不止要哭还要怀疑人生。
两人进厢房把堆在桌上,封了弥封的卷子抱出来,跟着邱老一道去聚贤堂。
整个国子监目前只收了五百名学生,来旁听的有两百多人,聚贤堂内坐着的是国子监的监生,在廊下站着的是来旁听的学子。
邱老带着林青槐和洛星澜一出现,聚贤堂忽然变得寂静无声,无数目光落到林青槐身上。
“你们听说了没有,这林青槐在国子监附近开书院,起名青云书院,收的还是女学生。”
“就她还开书院收女学生?昨日她在浣花街殴打多兰公主,不少人都看到了。”
“多兰公主英姿飒爽,就因为长得比她好看结果挨了顿打,国子监应该把她赶出去,简直是在败坏国子监的名声。”
“人家是靖远侯府的大小姐,说不定再过个一年就是太子妃了,你敢惹吗。”
交谈声渐渐小了下去,落在林青槐身上的目光,充满了嫌弃。
林青槐假意自己什么都没听到,抬起脚轻轻踢了下洛星澜,示意他别跟这些人计较,大大方方走进聚贤堂。
聚贤堂是国子监给监生评文辩策的地方,可同时容纳上千人,比主院那边圣人讲学的辟雍殿大了不少。
博士、祭酒以及国子监的所有助教,此时已全部到场。
林青槐领着洛星澜将卷子放到台上,行礼退下。
“青槐,这边。”温亭澈激动招手。
贺砚声抬起头,看到林青槐身边的少年,微微眯起眼。少年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身姿挺拔,眉眼俊朗刚毅,站在她身侧如松如竹,让人一眼难忘。
她何时认识的少年?
那少年的神色虽极为冷淡疏离,对她似乎很是恭敬。
“亭澈这回拿了第一没有?”林青槐调侃一句,带着洛星澜过去,若无其事地坐到他们身边,“这是邱老的表外孙洛星澜,今日起,他也来国子监读书。”
“温亭澈。”温亭澈微笑行礼,“青槐只在考试时过来,你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可找我请教。”
“贺砚声。”贺砚声礼貌颔首,“找我请教也可。”
洛星澜淡淡回礼,一言不发地坐好。
邱老落座,堂内慢慢安静下来,所有的监生都绷紧了神经,等待助教公布日前小考的名次。
“四月小考的名次已评出来,弥封还未拆开,因而我们也不知这回是谁拿的第一。”博士闫阜眯眼看了一圈,缓缓出声,“为公平起见,也为了让诸位心服口服,今日开弥封公布获得第一名的监生名字,再允许你们选出十人,与其辩所作的文章。”
“国子监一年才举办两次辩策,这林青槐简直是个祸害,害得我们毫无准备,这样如何辩。”
“女子就该回去守后宅,学女四书,做女红生孩子,读什么书。”
“肃静!”闫阜不悦拍桌,“身为读书人都不知海纳百川,将来如何为朝廷献策。”
聚贤堂安静下去,说话的两个监生羞愧低下头。
闫阜沉着脸,找到第一名的卷子,再次出声,“《民、匪》: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匪,欺男霸女占山作恶,金银加身敢称大王。匪从何来,乃从民生,民富则匪绝。欲民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