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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鹊躺在床上,连着几日提心吊胆的,睡不着。
快接近天亮的时候,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的还格外安稳。
她微微睁开眼睛,就看见妙语和连珠两个人有些担心地站在一旁。
“娘娘……”连珠先开口叫了一声,声音都有些颤抖。
昨夜里,她跟妙语进殿看到的场面,属实有些吓着了。
沈惊鹊躺在床上,眼神木木的,身上未.着寸.缕,让人看着害怕。
“这是御膳房一早送来的早膳,您多少用一点吧,有您最爱吃的桂花糕。”
惊鹊偏头,笑着轻声应了:“好,先梳妆吧。”
妙语和连珠皆是一愣,然后有些惊喜地给她梳妆。
梳好妆之后,跑过去,把早膳拿过来。
惊鹊早膳用的比平常都多。
妙语和连珠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担忧,毕竟,沈惊鹊今天,太反常了。
执笔监的人来的时候,正是刚下早朝的时候。
陆恒和几个太监还有几个侍卫一起进来,场面看着,倒是大的很。
妙语和连珠不明所以,有些警惕地看着陆恒。
陆恒手里拿着诏书,看着梳妆打扮好的沈惊鹊,有些震惊。
沈惊鹊穿着一身淡蓝色的宫装,脸看着,跟之前见着的模样瘦了不少。
许是上了妆的缘故,脸色看着倒是不错,端庄淡雅,清丽出尘。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只要诏书还未颁,沈惊鹊便还是皇后。
惊鹊看着陆恒,淡淡道:“起身吧。”
“谢皇后娘娘。”
陆恒起身,往后退了几步,展开手里的诏书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沈氏惊鹊贵为皇后,本应母仪天下……今废弃皇后之位,贬为庶人,投入冷宫,钦此。”
陆恒的一字一句,沈惊鹊都仔细地听着。
听完之后,安安静静的领了旨,没有别的话。
陆恒颁过许多诏书,可像沈惊鹊这般安静的,倒也真是少见。
心下一软,轻声道了一句:“娘娘,珍重。”
沈惊鹊抬头,朝陆恒笑了笑。
冷宫阴寒,加上又是冬日,之前下了几天的雪,湿冷的紧。
甫一进去,就感到彻骨的寒意。
沈惊鹊看着面前破败的屋子,微微叹了一口气。
妙语和连珠方才在未央宫殿内就已经哭的不成样子,如今进了冷宫,看到这境况。
更是忍不住啜泣起来。
“原以为皇上昨日过来,是来救娘娘解了禁足的,没想到……竟是……”
“冷宫这地儿,进得出不得,前朝那么多嫔妃进冷宫,也不见得有人出去过,便是先帝的董妃,出去也是问斩。”
“这床榻都是腐的,如何睡得?”
连珠一时气不过,说的多了些,妙语心细,连忙上前用手肘碰了碰连珠。
连珠反应过来,偷瞄了一眼沈惊鹊的神色,然后住了嘴。
沈惊鹊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只是坐在坏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地看着门外的雪。
爹爹这时候,应该已经从天牢押解出来了,许是在去刑场的路上。
想到这,心里一阵抽痛,咽了咽口水,深深吸了一口气。
冷宫外,一个小太监匆忙跑着。
看见明黄色的人影,连忙跪下拜见:“奴才见过皇上。”
“刑场传来消息,沈安,已斩。”
易沉抬头,透过伞面,看向冷宫的门,昨夜里她弄的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
许是因为知道沈安的死讯,她会不高兴的缘故,莫名心情也跟着沉闷起来。
小太监报完,没有易沉的命令,不敢起身。
在雪地里跪着,不消片刻,膝盖就已经有些麻木了。
“起吧。”易沉站了好一会儿,才轻淡道。
伸手拂了拂沾在袖口的雪,然后抬步往回走。
刘康在身后给易沉撑着伞。
走到一半。
听到易沉吩咐道:“命人好好看着冷宫。”
刘康思忖了小半晌,微微低头应声道:“奴才明白了。”
北淮的冬日里,雪天向来多,且一下,便是连着好几日。
刘康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压抑的紧,也不知道这天,什么时候才会放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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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废后,黎月舒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未央宫的人走了,自然也就空了。
易沉的女人不多,除了沈惊鹊之外,她是身份地位最高的。
且黎家在宫变时给易沉行了不少方便。
这皇后,非她莫属。
但是,沈惊鹊不是死了,她只是进了冷宫而已,虽说进了冷宫的女人,便再难出来。
可沈家满门,易沉都未放过,偏偏放过了沈惊鹊。
且废后之事,还是她在背后使了一把力才成的。
虽无先例,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易沉到时候若是找个由头将沈惊鹊从冷宫里接出来……
不行,沈惊鹊,必须死……
想到这,黎月舒笑了笑,捏紧了手里的茶盏。
☆、馒头
“娘娘。”
沈惊鹊坐在椅子上抬头,就看见妙语提着食盒撑着伞走进来。
眼睛红红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约莫知道了她为什么恼,嘴角弯了弯,还是开口问道:“怎么了?”
妙语收了伞,走了几步到沈惊鹊的面前,打开食盒。
冷宫里的吃食,她们在冷宫的这几日,是见过的,跟从前的,当然比不得。
里面有两个碟子。
放着一盘青菜和三个馒头。
青菜看着还挺干净的,但是馒头上头沾了些泥。
妙语想起方才的事忍不住啜泣起来,抱怨道:“连着几日都是这样的吃食,今儿还更厉害,奴婢问送饭的小太监这馒头怎地脏了。”
“谁知那小太监竟说有的吃就不错了!”
“指定是他不长眼,不小心将馒头掉了。”
“奴婢们倒是没什么,可娘娘……”
妙语红着眼眶,不忍心再说下去。
她自小就跟在沈惊鹊的身边,沈惊鹊是相府嫡女,出身尊贵,后来嫁给易沉,做了太子妃,身份更是不必说。
从小娇生惯养的,哪里吃的了这种苦。
妙语话音刚落,抬眼便怔住了,有些不敢相信。
沈惊鹊正拿着脏了馒头,拍掉上面的泥,轻轻咬了一口。
“娘……娘!”
眼睛瞪大,一时如鲠在喉,不知道该说什么,眼泪比之前掉的更凶了。
沈惊鹊嚼着嘴里的馒头,有一丝丝的甜味,还有些凉。
咽下去,才抬头道:“妙语,我已经不是娘娘了。”
说这话时,突然觉得心头一阵酸楚,她想到了她的爹爹。
如若爹爹还在,是万万不会让她受这种委屈的。
“娘娘。”妙语接着叫了一声,声音里还带着鼻音。
沈惊鹊拿着手里的馒头,怔了怔,接着道:“你去叫连珠过来吃饭吧。”
“嗯。”妙语含泪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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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
天色渐渐暗下来。
冷宫门口,侍卫更值。
“齐武,侧房里兄弟们温了酒,你回去正好可以喝。”
那个被叫做齐武的侍卫回头,四下看了一眼,轻声道:“我还得去御书房复命呢。”
“哦,对了,我给忘了。”那个人恍然大悟,回头瞅了一眼冷宫,然后接着道,“御书房离冷宫远,你可得紧着些,回去慢了,酒可要没了。”
听见酒要没了,齐武微微叹了一口气,小声同他抱怨道:“不明白这都打入冷宫了,有什么好看着的,还要日日复命。”
那个人倒是谨慎,回了一句:“圣意难测。”
齐武心里一紧,意识到自己话多了,尴尬地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冷宫离御书房远,齐武走了许久才到。
易沉正坐在书桌前看奏疏。
刘康站在易沉旁边,看着殿内摇曳的烛火,有些发困。
听见门帘被掀开的声音,顿时一哆嗦,一下就精神了,看见来人是小李子。
“奴才见过皇上。”
“免礼。”
这个点,估摸着应该是冷宫的侍卫过来了。
才想着,小李子接着便道:“皇上,冷宫的侍卫来了。”
易沉没应声,只伸手敲了敲桌面,小李子有些懵,不知所措地看向刘康。
刘康连忙点了点头,小李子这才小步地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