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出一个腹黑丞相(32)

作者:wanderkind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怀璧能清晰地听出他们的每招每式。

使刀的功夫明显高些,但架不住三人配合密切的连攻,渐渐有左支右绌之态。

往左、往左!低头,反手格他!下盘,注意下盘!

啧……

随着怀璧心中一声轻叹,使刀的被人一剑洞穿肩膀。

然却不避不让,硬生生拿肩膀接了那一剑,借着那剑插入自己的身体的力量,倒逼剑主,将人逼地连退数步,再一脚踹在他胸口。

玉石俱焚的打法?

怀璧心中蓦地升起一个疑问——方才打了这半天,那使刀的明明是处处避让,半分缠斗的架势都没有,似乎只想着逃跑。此刻怎么又忽然玉石俱焚起来。

这一招虽然狠,却是陷入绝境之时的反击之招,听这使刀的功夫,显然完全没到这个境地。

怀璧自车夫眼前跃出,脚尖未沾老地,又轻轻一点,腾跃进了右手边的猫耳巷中。

巷中诸人仍在缠斗。怀璧所料不错,果然是五个人,除了一直恶斗的四人,还有一个姑娘,那姑娘被使刀的护在身后,微缩着肩膀,一看便不会功夫。

使刀的手中一把长刀,舞出一片银白,护在两人身前,于那乱琼般的碎雪与玉液般的月华下,仍抢出一片无与伦比的光芒,十分夺目。

而这夺目之中,殷红血液似朵朵红莲,在他肩头、臂上肆意绽放。

怀璧眸光一凛,右臂往前一甩,手中咄咄飞出几根袖箭:“薛二,让开!”话未落,连人带剑已猱身而上,右手剑光疾指,那迫近薛守的女子被逼地连退数步。

“头儿,头儿,你怎么来了!”薛守见到怀璧,喜出望外。手下不觉慢了一拍,一名女子的剑眼看就要刺上他手臂,被怀璧一剑格开,“少啰嗦,打完再废话!”挡格手势未老,又转守为攻,刷刷两剑挺刺,剑尖霎然一片鲜红。

三名女子转眼伤了两名,第三名转身就跑,还未跑到巷口,长剑自高处破空而至。怀璧方才于电光火石间已跃上巷侧屋顶,借高处地利之势,携疾风之速,长剑脱手,稳稳插入那女子右肩。

女子瘫倒在地。

怀璧自檐头跃下,从腰间摸出一把绳索,将女子缚住,拔出自己的剑,拿衣摆擦了擦,还剑入鞘。

方转身走回巷中。薛守已将另两名女子缚住,按着肩,拖着往外扑扑冒血的腿,走到怀璧跟前:“头儿,你真牛逼,几个弹指就撂翻仨人,牛,太牛了!”

怀璧懒得理会他的溜须拍马,掀眼皮扫他一眼,见他满身是血,自腰带后翻出一个小瓷瓶,丢给他:“废物!”说着,牵起缚着三人的绳索,拧成一股:“正好刑部的宋大人也在,我先去把人交给宋大人。回头再收拾你!”

其实薛守武功不错,若非护着那不会功夫的姑娘,不至于弄得这么狼狈。温柔乡就是英雄冢,薛守此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过重情,看个戏都能哭地稀里哗啦……怀璧早料到他会有这么一天,恨铁不成钢早已恨成日常,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牵着那三名女子就往巷口走。

走出两步,却忽听得一个不确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怀璧……”

怀璧脚步一顿。

顾怀璧在军中叫“顾六”,是段青林拿一个死人为她另造的身份。

知道她真名的人不多,近几年几乎没有。

连段青林都不知道。

不过段青林不知道是因为他不问。怀璧曾在心中发过誓绝不对段大哥撒谎。

怀璧愣了一瞬转身,一句“姑娘在叫谁”已到嘴边,瞥见那原本瑟缩在薛守身后的女子面容,脸色一变:“江姐姐?”

银白月色下那女子容色清丽,被月光衬地如出水芙蓉,眉间一点愁态,糅杂着几分愕然。

与几年前气质两异,但五官还是那个五官。

女子缓步走到怀璧跟前,眸光一错不错地凝在她面上:“是我。”

“江姐姐,你没死,太好了!”一瞬的怔忪之后,怀璧回过神来,激动地扶住她肩,脸上风雪霎被喜意覆盖,少有的,笑进了眼底。

江春桃却没有半分“太好了”的样子,仿佛想起了什么久远往事,神色一顿,单薄的身子微微摇曳。

身后薛守以为她冷,撑着全身的痛,走到墙角,捡起方才因为打斗落在墙角的披风,拍拍那上面的灰,披到她肩上。

江春桃被他一触碰,像沾着了什么脏东西,下意识一别身让开。薛守有些受伤,举着那披风,进退两难:“溶月姑娘……”

溶月姑娘?

江春桃的反应尽数落在怀璧眼中,怀璧一开始还以为她受了惊吓,听到薛守这一声喊,毫无防备地一惊,眸中错愕之色昭然:“你就是彩云间的花魁溶月?”

话出口怀璧就后悔了。

物是人非,这还不是最可恶的;最可恶的是物是人面目全非。

江春桃片刻前的反应立刻有了解释。她当初是逃婚南下去京城找她的竹马的,怀璧尤记得,那晚破庙的月色下,她捧着那件自己亲手做的棉衣,说起她的宋哥哥时眼底的灿灿星光。

如今她总算到了京城,可……

怀璧忽然想起什么:“我是和宋大人一起来的,他就在路口。”

江春桃身子狠狠一晃。

怀璧知道自己又提起了没开的那壶。恨不得提溜着那滚烫的壶底,狠狠在自己迟钝的心上烫一个来回。

“那个……”怀璧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在漫天乱舞的碎雪中总算找到了一点头绪,将矛头转向薛守:“对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冬雪夜他乡陡遇故知,在薛守看来,本是值得好好烫几壶酒大浮几白的。眼前这两人间怪异的伤感令他着实有些摸不清头脑。

听怀璧这么问,茫茫然答:“是苏大人让我今晚将溶月姑娘接出来的。”

“苏大人?苏晏?”怀璧一愣,想起那一句“磊落”的“我怎么知道”,暗暗啐了一口。

去他妈的。

转念却又反应过来:“你什么时候听他的了?他是你头儿我是你头儿?为他做事连招呼都不和我打一声,可以啊,薛二,你出息了!”怀璧拍拍他肩膀,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薛守身上刚止住的伤口差点一齐失禁。

“不是头儿,苏大人说你同意了的。”薛守委屈道:“他还给我看了一封文函,上面有你的字……”说完反应过来:“那字不会是伪造的吧?”

可头儿那字,一般人仿不出来啊,依他粗浅的认知,比仿名家碑帖难多了。

怀璧听他提起文函,立刻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签的时候只盯着二百两银子,旁的一溜条款她没耐心看,此刻仔细回想,也想不起来那函中是否有将手下借给他用这条。

大概是有的吧。

怀璧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岔开话题:“走吧,苏大人宋大人都在,今晚的事怎么回事,一起去刑部交代吧……江姐姐,披我的……”见江春桃一身单衣,瞥一瞥薛守手中那件脏兮兮的披风,将自己的氅衣解下来,披到她身上。

江春桃没有推拒,薛守一脸黯然。

怀璧方才陡从车中跳出,因速度太快,车夫只看见了一个黑影,活见鬼一般一声尖叫,那马受了惊吓,一路狂奔,接连奔出两三个街口,才勉强被他勒停。

怀璧等人回到车边时,苏晏正扶着车门在干呕,饶是夜色昏沉,亦能看出一脸菜色。

报应。天道总算站在了她这边一回。

怀璧不忿的脸色稍缓,心底隐约还有一丝快意。

见她牵着三个女子过来,苏晏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然而目光落到她身上,眉心还是微微一敛。

“瓦当!瓦当!”

“少爷,少爷我来了!”瓦当自后面一辆车一路小跑着过来,手中提着一个壶。方才一见少爷吐,他就去车上取水了。

贴心如他,宽容如他,以无尽温暖回报少爷的挑三拣四、横眉冷对,少爷此刻心中应该十分感动和愧疚吧。

然而苏晏瞥见他手中孤落落的一个壶,眉头却皱地更狠:“我的披风和暖炉呢?”

嗯?

“少爷你不是说不冷吗?”瓦当道,低头间犹嫌不足,又小声嘀咕了:“还说怕烫呢?”

“我现在冷了,又不怕烫了。”苏晏冷冷道,口中刹那聚起了十里八乡的寒气。

贴心又宽容的瓦当眨眼懵逼又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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