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乔璐抬眸，很慢地眨了下眼。
他摸着腿边无辜背锅的乔治：“不论你对她做什么，我都没有任何意见。”
？
乔璐没懂他的意思，但忽的又想到什么，有点欲言又止。
霍白倾背对着她，却还是发现了：“你想问我什么吗？”
“……”
乔璐深吸一口气，索性把心里的话问出来。
“你从一开始就认为那条手链不是我拿的是吗？你为什么……会相信我？”
霍白倾缓慢转过头来，垂眸看她，深而亮的瞳仁，仿佛浸于水底的黑曜石，透着熠熠的光。
“凭我的直觉。”
他浑厚而好听的嗓音回响在空荡的走廊，撞击进乔璐的耳膜里，那微微倦懒的尾音，就像紧贴着她的皮肤游走，酥麻酥麻的。
她忍不住又想起了刚才他嘴里的那句“我的人”。
于是，好不容易压住的心跳，好像又再一次失守陷落，一发不可收拾了。
……
手链事件后，温恬欣和霍英那边都暂时消停了。
乔璐想，短时间内，霍英应该不会再来找自己茬了吧。
不过以她的脾气，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轻易放过自己的。
所以，趁现在她还没缓过劲儿来，乔璐觉得自己必须要加快干正事的速度。
上次肖枫介绍的朋友给配的那三把钥匙统统都用不了，乔璐跟他联系后，他抱歉地表示会重新再给她配一次。
没想到，在等待钥匙的期间，又发生了一些事，导致她与霍白倾之间的关系，也跟着产生了微妙的化学反应。
*
铺地的枯叶落了一层又一层，气候温度也在一天天继续转凉。
霍白倾站在书房里，望着天边厚重的云与层叠的山峦，良久，忽然对旁边的乔璐说：“出门走走吧。”
透过暗色的车窗玻璃往外望，马路两旁皆是光秃秃的枝桠，衬得铅灰的天空都显得格外萧瑟。
真是一个容易让人伤感的季节。
乔璐又望了会儿窗外冷清的景色，隐约觉得这条路线好像有些熟悉。
直到远远看见了那条充满市井味道的长街。
古街大学城。
果然是这里。
离上一次来，已经有一些时间了。
那时霍白倾捉弄自己的事，乔璐还记忆犹新……
小吴哥把车又往后开了点儿，绕过对面的马路，才停下来。
乔璐不知道他为什么偏偏要来这里散步。
扶着他下车后，他这回直接和小吴哥说，让小吴哥暂时先在车里等候。
乔璐关上车门，回头就看见霍白倾停在她前面几步的距离，左手牵着乔治，另一只手拿着的盲杖已经被他合了起来。
乔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霍白倾是在等她。
之前他就不喜欢用盲杖，每次出门不得不使用盲杖时，他的表情都很不高兴的样子。
像闹脾气的小朋友。
于是乔璐走上前，很自然地扶住了他的手臂。
看起来是挺亲密的动作，但乔璐并没有往别的方面想，她只是想在小吴哥面前，帮霍白倾把眼睛还未恢复的戏码演得逼真一点而已。
霍白倾略微低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两个人慢慢走出了小吴哥的视线。
乔璐以为他还是和之前一样，要随便在周围漫无目的地闲逛。
但走着走着，她发现似乎有点不对。
霍白倾领着她穿过了两条长长窄窄的巷子。
有几户人家在居住，但这里很脏也很乱，墙砖缝隙藏污纳垢，角落里还堆着未及时处理的垃圾，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怪味。
出了巷子，又走一小段路后，终于到达目的地。
乔璐抬头，看着眼前这栋十分破旧的废弃厂房。
她怎么也没想到，霍白倾今天会带自己来这里，心里感到十分意外。
旁边都是成排的空厂房，外围长满繁茂的杂草，荒凉破败，阒无一人。
见霍白倾牵着乔治往里走，乔璐也紧随其后。
从缺失了大半的铁门进去，迎面而来的是一大团呛人的空气，接着，满是陈年灰尘的味道涌进了鼻子里。
厂房里面很昏暗，只有从墙上破烂不堪的窗户缝隙透进些许微弱光线。
乔治十分警惕地这里闻闻，那里嗅嗅，走在霍白倾前面，尾巴始终耷拉着。
看的出来，它很不喜欢这个地方。
霍白倾轻轻拍了拍它的身体，以示安慰。
眼睛稍微适应了惨淡的光线，乔璐环视一圈四周围的环境。
有少许发霉的木箱与捆扎的废电线在角落里堆着，墙壁和地板随处可见一块块焦黑腐蚀的痕迹，置身其中，有种十分压抑而沉闷的感觉。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霍白倾开口问道。
“我知道，”乔璐老实回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里是当年你出意外的地方？我看过新闻报道。”
“嗯，”霍白倾看了看她，“关于我当年的事你了解多少？”
乔璐回忆着：“我记得新闻里说，你是为了救一个小孩，火灾发生的时候，你正好从门口经过，听到这里面有小孩的哭声，于是你第一时间就冲进来了，然后就……”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看他：“是吗？”
霍白倾嗯了声，抬脚又往前走两步。
“我还听到了与当年有关的一些小道消息。”乔璐也跟上去，走到他旁边。
“什么？”
“一开始有人说，那场火灾并不是个意外，更像是人为的。”她盯着霍白倾的脸，那双融在暗沉光线里的黑色瞳仁，隐隐折起一丝波澜。
很淡很淡，却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霍白倾没有否认，面无表情地紧抿着唇，让人辨不出情绪。
乔璐小心翼翼地打探：“你隐瞒自己眼睛恢复的原因，跟这件事有关吗？”
他给出的还是沉默。
空气又安静下来，在乔璐以为这个问题依然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了。
“是。”
虽然心里已依稀猜到个大概，但亲口从他嘴里得到这个答案，乔璐还是有些始料未及地怔了一下。
“那个小男孩的说辞前后不一致，”他语气平静地说着，“一开始他说自己是被一个陌生人抱进来的，但后来又改了笔录，说是自己贪玩跑进来的。”
乔璐：“那后来呢？”
“后来警方那边又问了好几次，小男孩都说当时他身边没有人，是自己在附近玩的时候，跟着一只猫进来的，也不知道工厂里怎么突然就着起了火。”
乔璐皱眉：“难道就没人怀疑小男孩当时笔录不一致的原因吗？”
“他们说小男孩当时受了很大的惊吓，加上年纪太小，记忆出现偏差也是正常的现象。”
“可是这也太蹊跷了，”乔璐问，“那你后来就没想过再去找那个小男孩，问清楚是不是另有隐情吗？”
霍白倾：“小男孩和他家人之前就住在刚才我们经过的那条小巷子里。”
乔璐：“之前？”
“后来过了一阵子，他们一家子就从巷子里搬走了，有的说他们是回了老家，有的说他们是去其它城市打工，总之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再后来警方调查出，起火原因是当天附近的一个居民，不小心把未熄灭的烟头丢在厂房外面，引燃了门口老化受损的电线而导致的……”
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乔璐听着他的陈述，感觉自己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所以，这场“意外”很可能是专门针对霍白倾的。
如果那个小男孩真的如一开始所说，是被陌生人忽然抱进去的，如果那个时候不是消防人员及时赶到灭了火，后果就不只是霍白倾眼睛失明这么简单了。
对方的目的可能是想要……
乔璐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吗？”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不太确定，还只是猜测。”他说。
乔璐凝眉，不知道他怀疑的那个人，和她心里猜想的是不是同一个。
她似乎明白了，他隐瞒自己眼睛恢复的事，或许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霍老夫人他们也知道这件事吗？”
“我不想让他们担心，”霍白倾掀眸，视线定定落在前方，“我的事已经够给他们添麻烦的了。”
乔璐看着他在暗处若隐若现的忧郁轮廓，忽然间好像就理解了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