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引起婆婆怀疑,她刻意压抑内心的雀跃,闷不吭声的干活,一直熬到公婆出门了,才如释重负般露出笑容。
一瞥眼,看见志贵蹲在院子角落里,他又在捅蚂蚁窝,还在呸呸吐口水,孜孜不倦的想用口涎黏住乱爬的蚂蚁。
阿萝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
杨骁和志贵是不同的。
杨骁听得懂她的话,也会好好与她说话,睡觉时以保护的姿态睡在外侧,夜里凉了会让出更多被子裹住她,他会抱她,会亲她,还会念诗给她听,明明只是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可他愿意对她好。
……当然,她知道,要拿志贵与他比,是不公平的。
只是她总忍不住。
忍不住去比较,忍不住去幻想……幻想自己不曾被卖过,平平安安长大,然后嫁一户人家,在那个家里,婆母仁慈,公公明理,丈夫也知冷知热,她可以做个温良贤淑的妻子,而非现在这样,心中日复一日盛满不忿与怨毒,还有自毁式的报复。
阿萝收回混乱的思绪,再次看了眼被蚂蚁吸引全部注意力的志贵,然后转身,去屋里翻出一些碎布头,再回到院子里,坐在门槛边的小凳子上开始缝缝剪剪。
公婆不在的时间,她不能离开家中半步,因为她要看着志贵。趁着现在志贵还算安分,她打算给杨骁做一个平安香囊。香囊里可以放一些驱虫的药草,平时随身携带,寓意好,也实用。
两人才刚刚认识而已,冒然送东西似乎有点不妥……
可她忍不住,想试着做一做。
她第一次萌生要为某个人做点什么的想法,以往都是被人使唤着做这做那,但这次,是想她主动想做。
香囊不过巴掌大点儿,她手脚麻利,很快绣好花样,然后比照着大小裁剪、缝补,搭配同色棉线,塞进零星药草,最后系上一个漂亮的花样结——大功告成。
只是……
该怎么送给他呢?总得有个缘由啊……什么缘由?谢谢他借种给自己?还是为那几分心悦?
也许人家并未把她放在心上,一个总逛暗门子的男人,即便对她好,大约只是习惯使然,她尝到一两分甜头,怎么就春心荡漾了呢?
思及此,好似兜头一盆冷水浇下,阿萝的心一瞬凉了下来。
是啊……
她在做什么?
连对方家中是否有妻妾都不知道,就要付诸一腔真情吗?阿萝啊阿萝,你醒醒吧,如今这般境地,最要紧的事是孩子,要尽快怀上孩子!
她一定寂寞太久,所以才会在感受到点点温暖后,迫不及待的献出自己一颗真心。
做好的香囊已不打算相赠,扔了也可惜,不如下次托人带去镇上卖掉,兴许还能换几文钱。
阿萝的心,静下来,她将香囊藏进屋中,再不做他想。
……
入夜,阿萝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志贵在她身边打呼噜,隔壁公婆屋里一片寂静。
除了她,所有人都熟睡了。
又等了一刻钟,她轻手轻脚起床穿衣,趁着夜色走出家门……
没有月亮,夜路昏黑,茫茫夜色中偶尔响几声狗吠。
冯婆在院门前左右徘徊,等了许久,终于看见阿萝的身影,赶紧快步上前,拽住她问:“怎么这么晚?没出什么事吧?”
“志贵闹着不肯睡,总要把他哄睡了才能出来。”阿萝朝里屋望了眼,面颊微热,低声问道,“……他来了吗?”
“来了,在里头等你呢。”冯婆往她手里塞了一把什么,催促道,“赶紧进去吧,记得把这个铺在褥子下面。”
阿萝低头看,是一把瓜子,民间有些生孩子的土方,譬如往床褥下头塞些瓜子枣子之类,这法子自然不知真假,反正如今她什么都要试试。
阿萝暗暗吸气,闷头往里走去。
屋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吱哑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明显,但床上那人却没有动静,似乎睡熟了。
阿萝抿了抿唇,小心翼翼走进屋,然后合上门。
视野一旦黑暗,她仿佛立时有了一层保护罩,能够暂时放下羞耻与胆怯,在一个认识不过两晚的男人面前宽衣解带。
男人似乎真的睡熟了,哪怕她已经在他身侧躺下,仍然毫无反应。
阿萝有些为难,不知该不该叫醒他。她冒险过来,当然不是单纯为了睡觉,可真要叫醒对方,又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难堪。
纠结一会儿,到底脸皮薄没好意思出声。手里的瓜子握了太久,黏黏糊糊不舒服,她翻身侧躺,摸到床褥一角,开始把瓜子一颗一颗往褥子下面塞。
不知塞到第几颗,身边的男人忽地低笑,扬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一下子抓住她,笑道:“你在干嘛?偷偷摸摸像只小老鼠。”
他的手指往她手心里钻,摸到瓜子,声音里笑意更盛:“这是什么?打算在床上偷吃零嘴?”
阿萝尴尬极了,面红耳赤的解释:“不……不是,这是冯婆给我的瓜子……”
杨骁问:“怎么,她怕你饿着?”
“不是……这、这个是,是生孩子用的……”阿萝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得快要听不见,“瓜子,送瓜求子……”
杨骁想了想,点头道:“是该努力生孩子了。”
说着,人已经覆身上来,分开她的两条腿,开始旷日持久的开垦。
这次,时间格外久。开头很久,过程也很久,久到阿萝的脑子开始发昏,身体好似不是自己的,一阵阵酥麻不受控地游窜,让她想惊呼,想轻叫,想求饶。
“怎、怎么……还没,好……”她喘着,声音发抖,眼角泛泪,那种要小解的感觉又要来了,止不住的热意绵绵,像要随时喷薄而出。
杨骁亲吻她的下颌与脖颈,哑声回道:“看你好像得趣了,不妨做久一点。”
阿萝没法好好思考,什么叫得趣?
“不舒服吗?”他缓了缓,在她耳边说,“可是,我好舒服……”
阿萝不知道什么是舒服,她只觉得自己快要死过去,男人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掀起了飓风,她的心脏在狂跳,有什么东西于体内激荡不止,像要将自己吞噬,又像要将她燃烧……阿萝咬唇忍耐着,直到眼前白光闪过,她再忍不住,搂住男人的脖子哭出了声……
“阿萝……”男人在纾解的最后喊出她的名字,充满了情欲与温情。
明明只是刚认识几晚上的陌生人,阿萝却莫名的想要记住这个声音,这种……充满爱欲的呼唤,以前从未有人这样叫过她,以后,也未必会有。
阿萝……
阿萝……
……
结束后,杨骁照旧往她腰下塞了个枕头。他出了一身汗,挨着她平躺下来。
理智随着余韵平息而回归。
阿萝在黑暗里睁着眼睛,能感觉到心脏仍在砰砰急跳。哪怕再三告诫自己,只要怀上孩子就好,可有些事情,她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
“对了……”
杨骁在枕头下摸了摸,摸出一样东西,递到阿萝手里。
“上次不是答应要给你写名字吗,这个送给你。”
阿萝默默抚摸手中的礼物,形状细长,质地坚硬……是一根木簪子,指腹能摸到一些凹凸不平的痕迹,他好像把她的名字,刻上去了。
阿萝有些后悔了……
那个香囊,她应该带来的。
题外话:
他们俩的小孩应该叫什么名字?肯定姓杨哦,生个男娃娃,叫什么好呢?最讨厌起名字了,唉~
茑萝(八)
有一个词,叫作春宵苦短。
以前阿萝不解其意,现在却忽然懂了。
一连七八个晚上,她抛开了世俗的戒律、道德的约束,一味沉沦在欢愉中。她像一个饿了太久的人突然获得美食,像一个冻了太久的人突然迎向太阳,像一个苦了太久的人突然尝到甜蜜滋味,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也不愿放手,以致于有时她也迷茫,自己这番沦陷,真的只是为得一个孩子吗?
等到怀上孩子以后呢?……她迟早要走,这是她很久很久以前做出的决定,绝无更改可能,哪怕再贪欢,也终有结束的一天。
这样一想,不舍的情绪纷纷涌上来,一颗心好似泡进酸水里,酸涩得难受。
身边的男人安静躺着,浑然不知她的愁肠百结,阿萝轻轻侧过身体,小心翼翼搂住他结实的臂膀,紧紧依偎,试图用身体的亲密让自己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