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与尤物(95)

“本宫想要的东西,从没有得不到的。你此时纵然不愿,日后也会成为本宫的东西。”

她那么理所应当,又高高在上。

他只觉荒谬极了,转身往外走去。

“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成为你的驸马。”

“你不想做本宫的驸马,是为了那个谏议大夫的位置吗?”

宋越北的脚步一顿。

“你有没有想过你拒绝做驸马,会是什么下场?”

拒绝赐婚势必会触怒太后与李家,朝中大把等着抓他小辫子的大臣。

这是藐视天威,上赶着送出去的把柄。

纵然陛下想保他,恐怕他也不会好过。

他在这时才惊醒,无论他是答应还是拒绝,他都注定失去那枚官印。

常阳公主未必不知道他做了驸马,此生仕途就会就此止步。

她是故意的,故意挑他做这个驸马。

他做了驸马,太后有了女婿,李家去除了心腹大患。

太后李家与陛下的关系能缓和,三方得利。

只有他,他会就此成为公主掌心中的玩具。

他的姐姐没有了他的帮助,纵然登上后位,也只能仍由太后与公主摆弄。

他拒婚天家最为尊贵的嫡长公主,势必会被百官攻歼。

天家的颜面与威严,容不得人说不。

“从没有人能拒绝本宫,拒绝本宫的人都会付出很大的代价。宋越北,你想好了吗?”

她的声音漫不经心又笃定,笃定他会跪伏在她的脚边。

他感到自己陷入了泥泽,逐渐失去空气,几近窒息。

他听到自己一字一顿的说道:“臣不愿。虽死无惧。”

后来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宋越北推拒了赐婚,因此被贬昌南道。

宋越北凝视着玉鸦,他心口发涩,“公主于我无情,只是为了李太后解忧罢了。”

亲口承认自己从不曾被人青眼相加,甚至曾被人弃如敝履。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可他却忍耐不住向她解释,希求她的相信。

神明将她送回了他的身边,她的爱意如柔软的藤蔓,温柔的裹缠着他。

她完全属于他,他早已习惯了她的存在,她的注视都让他感到安心。

他怎能再让她伤心。

玉鸦与他目光相交,听着他恳切地话语,便知道这话是他说给她听的,他想让她相信。

为此他愿意撕开伤口,让她看清他的心。

玉鸦一怔,她无意识的捏了一下手边的裙摆。

指尖一阵刺疼将她惊醒,她摸到那枚细细的针。

她将那枚针拔了出来,捏在手里定了定心神。

手中的针在提醒她,这根针在她手中永远都不会用来绣花。她不是他眼中柔顺的梁女。

他将完整的自己展示给她看,让她有机会靠近他。

可如果他看到完整的她,他还会想见她吗?

他只会想杀了她。

谁会不怕死?

玉鸦心头又尝到了那一日曾在越朱江上尝到的涩,千回百转,抓心挠肺,十分闹心又很沉重。

她轻声问道:“你不怕死吗?”

李盈捶胸顿足的后悔,“我当年就该在那个时候杀了你!把你装进你买的那口棺材里!”

宋越北回忆着旧事,“那个时候是不怕,我那时太年轻了。觉得如果不能报效国家,而让我屈居在公主府中做个空享富贵的废物,不如让我去死。

我回到家之后就买了一口棺材,用以向先帝和公主表达我拒绝的意念有多坚定。”

数年前的事情此时想来已经是恍若隔世。

那时的他无法忍受被淤泥淹没,心中的壮志就如一柄刚直的剑,可以劈开所有污秽,纵然付出生命作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可此时呢……

他深陷污泥之中,都快忘记了当年的自己。

辛正喃喃道:“你胡说,公主怎么会不爱你。”

他想起宋越北拒婚被贬昌南道的消息传进宫,他内心窃喜又愤怒,他小心翼翼地掩藏着自己的窃喜。

笨拙的安慰着公主,可听到消息后,公主还是去先帝面前哭了一场。

先帝与太后疼惜公主,应允公主开府。

从那时起公主就总是坐在启星阁上望着宫外公主府的方向,日复一日,像是在等待什么。

公主等待的身影让辛正感到难过。

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问公主,“殿下,您在等什么?”

公主看着公主府的方向,面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等府邸建好了,我们就搬出宫去。”

她回过头看向他,颊边的梨涡清甜,一双眼都是期待,“阿辛,你会高兴吗?”

公主府建好要两年,宋越北不知何时才能回丹阳。

但等他回丹阳的时候,便也该是公主府建好,可以和公主大婚的时候了吧。

辛正看着公主的笑容,心中如被人挖空了一块。

他想说宋越北根本不是个好人,他配不上您。

但出口的却是,“如果公主能让我一直侍奉在您身侧,我会非常高兴的。”

说宋越北不好的人有太多了。

可那又有什么用处?

公主对他的心意如此坚定,如山海不可转移。

他不想再说那些话让公主不高兴了。

即便宋越北再不好,只要公主想要他。

日后宋越北与公主成亲,他会像是侍奉公主一样侍奉宋越北。

只要能让公主一直开心,怎么样都好。

某一日,敏安侯向陛下求亲的消息传来。

辛正心中更加难过了,可他知道他的难过是不该有的。

公主一日日长大,她迟早都会出嫁。

不是宋越北,京中的高门公子也是任由公主挑选。

公主的容貌冠绝丹阳,出身更是高贵,丹阳城中思慕者不知凡几。

除了不知好歹的宋越北,没有人能不爱公主。

先帝问及公主的意见,那一日辛正亲眼见着公主哭红了眼,她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摇头。

先帝无奈,只能推拒了敏安侯的求婚。

他更加讨厌宋越北了。

先帝离开后,公主伏在榻上,她扬起脸,姜黄的阳光照亮了她沾着泪珠的肌肤,一双眼被泪水泡得通红,眼尾的朱红与金粉被泪水晕开,却仍是美丽的。

她凝视着他,眼中映出他的身影,一滴混杂着金粉的泪从眼中滚下来。

“阿辛,你愿意一直跟着我吗?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吗?”

辛正扑通一声跪倒在榻边,他深深的拜了下去,斩钉截铁道:“辛正此生只侍奉公主一人。”

“从那一刻起,我就发誓要将一生都献给公主。”辛正眼中涌出泪水,“公主眼中除了你,再无旁人。”

他接连呕出两口血,怨毒的看着宋越北,他发了疯般嘶吼道:“可你杀了她!你杀了我的公主!”

他看起来像头重伤到奄奄一息又痛失同伴的野兽。

狼狈又疯狂,歇斯底里的张开嘴露出利齿,却已经无法伤害任何一个人了。

宋越北的看着他的目光中多出几分悲悯,“不,你错了。她眼中从始至终都没有我,有的是另一个人。”

辛正呕出的血越来越多,“不……不可能!公主身边根本没有其他人。你休想毁坏公主的名节。”

宋越北叹了口气,“你忘记自己了吗?”

李盈难以忍受的打断宋越北,“不可能。你不要再说了!”

宋越北没有理会她,他怜悯的看着辛正继续说了下去,“你以为当年常阳长公主与我订婚又是为了什么?又是谁让你来送那杯毒酒?”

他被贬昌南道,但与袁子朔和先帝的书信一直都没有断。

即便天各一方,他们仍然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终于在那一年借着恒元节的由头,他被恩准可以回京探亲。

袁子朔,先帝,他,三人难得的一次小聚。

旧友重逢,自是喜不自胜。

可他还未将这一路的见闻对旧友说完,就突生异变。

突如其来的刺客把这场佳节欢宴变成了血流成河的地狱。

先帝遇袭重伤,匆匆回宫医治,一个时辰后将他与袁子朔召入宫中托孤。

他们被送出宫,深夜他却再次单独被召入宫廷。

韦宗将那封最重要的遗旨交到了他手中。

他一直觉得先帝与袁子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先帝信任袁子朔更多于信任他。

直到先帝将那封遗旨在深夜交于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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