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没有仙境(出书版)(61)

“你做噩梦了?”他端详着她的神情。

宋爱儿喘了口气,摇摇头。

王邈又说:“你怎么动不动就睡着啊,跟只猪似的。这里是能睡觉的地方吗?”

顶楼的花台上也已经多年不再种花,只围着小小的栅栏。王邈踢开枯枝残叶,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宋爱儿背对着他,还在平复着气息。

她甚至不敢再注视王邈的眼睛。王邈这个人,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细如发。宋爱儿这一动一站,分毫没能瞒过他的眼。王少爷忍不住靠着她坐得近了点,宋爱儿却跟触电似的一下子跳了起来。

这下王邈是真不耐烦了:“你这矫情过头了吧?”

宋爱儿慌不择口:“你……你能不能先别碰我?”

“老子凭什……”

“我……我做噩梦了。”她定了定神,小声说,“我梦见你又打我了。”

王邈的气焰果然一下子全消了下去。他站在那,一动不动,整个人都是僵的。

宋爱儿对他说:“你别过来,让我缓一缓。”

不知过了多久,那头传来黯然的一声,“哦。”

就这样不知僵持了多久,空气里只能听见他们喘息的声音。一个电话忽然在这时候响起。原本想说什么的王邈,低头看了一眼号码,神色猛地一变。宋爱儿识相地走到一旁,知道这一定是要紧的事。十几分钟后,打完电话的王邈转回了身。他什么也没对她说,甚至连行李也没拿,只取了自己的护照。

“我去美国一趟。”

宋爱儿点点头,还沉浸在情绪中。“好。”

他转身走时,她忽然喊住他:“王邈。”

王邈回过头,黄昏的凉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宋爱儿问出一个突兀的问题。

她问:“王邈,你姐姐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哦,我在桌上看到她从前的旧书,上面写的名字和你说的不一样。”

“是有一个小名,叫小瑾。”王邈看她一眼:“王懿如是艾老师给她取的名字,在那之前她一直都叫王瑾。”

王邈匆忙去往美国,宋爱儿也没有在杭城再逗留,她打的去了附近的安山。安山自古多山,风物秀美,精神病疗养院就建在市郊附近的山中。

宋爱儿在抵达之前先给许南屏的主治医师打了一个电话。主治医师姓徐,是安山本地人。他用一口家乡话和宋爱儿交谈:“宋小姐,你母亲近半年的情况不错。”

“有没有再把纸撕碎了吞下去?”她问。

徐医生摇摇头:“我们给她做了一定的心理辅导,近期没有再出现这种情况。”

这种疗养院的性质半近医院,宋爱儿并没有对许南屏的病愈抱太大的期望,点头后便不再说话。

穿过长长的走廊,尽头处是千重绿荫的大山,潺潺的溪水声从远处传来。太阳照在每间病房的窗户上,宋爱儿从玻璃外望进去,只见枕巾干净被褥亦叠得整齐,不由心中安慰。

徐医生感慨地问:“宋小姐,你有小半年没来了吧?”

宋爱儿点点头,又笑:“事情多,实在抽不出身。”

谁知对方却换上了一副严肃的神情:“你是你母亲唯一的女儿,母亲病成这样,做女儿的总该多陪陪。”

宋爱儿回过神,只是微笑。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一直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最尽头的那间房就是许南屏这几年的家。宋爱儿知道,房间的南面有一个很大的窗子,为了防止患者跳下去,常年只能开三分之一的缝隙。不过就算那三分之一的缝隙,也足以望见外头很好的风景。

停住脚步,宋爱儿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徐医生拍了拍宋爱儿的肩,微微点头鼓励。

宋爱儿一笑回应,伸出的手指却犹豫地停在半空。下一秒,徐医生已擅作主张地替她推开了那扇门。

“妈……”她努力地扯出一个甜甜的微笑,然而那微微张开的嘴僵住,宋爱儿脸色蓦地一变:“我妈妈呢?”

“许南屏?”徐医生的脸色也变了,猛地推开门,在四周环顾了一遍,“许南屏?”

一个端着医用盘的护士被跌跌撞撞的宋爱儿半途拦住:“你……你有没有看见我妈妈?”

护士茫然地抬头,徐医生指了指最末尾的那个房间,口气严厉:“39号呢?没有我的允许,谁把她带出去的?”

“你们是说39号呀。”护士的口气一松,“您今天不是说39号会有家属过来吗,还让我们登记后就放行。她家属来了后做了个登记,就把她带出去了,说要在这附近转转。”

“哪个家属?”宋爱儿急急地打断她,“是男人还是女人?”

“是个打扮得很正派的先生,看上去比39号大不了几岁。”护士笑眯眯地歪头打量她,“你是39号的女儿?”

宋爱儿没有再露出笑脸,努力保持着镇定的神态,一字一顿:“对,我是她的女儿,不过那个人不是我们的家属。我现在很担心我妈妈的人身安全,希望贵院能在十分钟内找到我妈妈。”顿了顿,她转头看向同样面无表情的徐医生,“否则,我不排除会启动法律程序,追究医务人员照看病患的失误。”

安山的山中疗养院规模并不大,办公楼再加上住院楼,总共不过三楼两岗。只是后门连着一座大山,整座山都成了这里人的后花园。

宋爱儿没等徐医生便转身向后山跑去。茂盛的树荫里栖息着无数的夏蝉,蝉鸣声声,蝉粪犹如细雨,劈头盖脸地洒满人的衣裳。山道未经人工开发,坎坷崎岖,宋爱儿走几步跌几步地一路爬到了半山。她走路不看脚底,一双细高跟十分碍事,宋爱儿脱下高跟鞋拎在手上,赤脚踩在了山泥里。

这年整个安山的夏季温度都奇高。太阳晒在地上,烘烤得地面如同一个大火炉。宋爱儿每踩出一脚,便觉得如同被烟头烫了一下脚心。那么痛,不过十几分钟,便已走得满脚水泡。

她跑得快,一口气跑到了山顶,从上往下看被阳光照得白茫茫的一片,忽然有种四顾茫然的无措。

握在手里的手机忽然响个不停。接起来,那边徐医生的声音响起:“宋小姐,你母亲找到了。那位先生没有带她走很远,他一直推着轮椅带她在花坛边散步。”

宋爱儿几乎有些劫后余生的哽咽:“好,我知道了,徐医生。”

许南屏没事,许南屏竟然没事——宋爱儿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慢慢地蹲在了地上,双手紧紧地捂住脸,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手上满是汗珠,只怕下山时妆都化了。

下了山后,宋爱儿先在洗手间补了个妆,收拾好自己,才缓缓踱步到了疗养院的前厅。

午后的阳光照得九几年的地砖一片花白,徐医生正在和宋保宁说话。

宋保宁像是有所察觉,忽然就抬头朝着她直直地望来。

得体的妆容,手工缝制的裙衫,价值不菲的手包……这个一直像烧火丫头似的存在着的他和许南屏的女儿,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宋保宁微微失神。

宋爱儿倒是很从容地转头开始和徐医生交谈:“我妈妈怎么样?”

“情况很好,没有太大的问题。”

“哦,那么我就去先看我妈妈了。”

徐医生正想点头说个好,宋保宁忽然喊住她:“等等,爱儿。”

宋爱儿置若罔闻地绕过前厅,径直向三楼那间走廊尽头的病房走去。宋保宁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样的气,他忍住怒气,不慌不忙地跟着上了三楼。

出乎他的意料,宋爱儿并没有摔门进病房。她像是有意等着他似的,站在窗前停住了脚。转回头,宋爱儿讽刺地叫了一声:“宋先生?”

宋保宁鹰隼一般的眸子阴冷地盯着她。良久,他开了口:“你应当叫我爸爸,Alice.”

宋爱儿笑了:“我爸爸早死了,宋先生怎么养出了随地认女儿的坏毛病?”

她的伶牙俐齿在宋保宁面前根本不管用。很快,宋保宁便调整了状态。

“Alice。”他亲昵地叫着她的英文名,如同一位天底下最慈祥的父亲,“咱们有多久不见了?”

宋爱儿看着他:“记不得了。”

宋保宁听得一笑:“这么一算,你当初离家出走到如今,也有近十年了吧。”

宋爱儿不愿与他多寒暄:“宋先生,您今天过来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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