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邈听得笑了,往她脸边哈了口酒气,在宋爱儿生气之前松开手,跑到洗手间去整理自己。
镜子里的人一头乱糟糟的短发,脸色也不好,可是眼睛却很有神。很久没这么累过了,王邈心底却忽然觉得一阵痛快。
他刷牙时,宋爱儿还在问他:“放糖还是加盐?”
他含着一口的泡沫,含糊地答:“都别放了。”
宋爱儿没搭理他,这粥原本就是给自己煮的,养生美白。王邈直到坐到桌边才反应过来,“给自己煮的?”
宋爱儿给他舀了一小碗,别有用心地打听:“你在外头不都吃了饭了吗?”
王邈支着下巴看她给自己温柔地舀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别,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宋爱儿放下小勺子:“我想做会所的酒水。”
王邈微微啜了一口粥,火候不错。放下碗,他抬眼正经看她:“卖酒,你行吗?”
“我有认识的渠道,做这个不比别人差。”宋爱儿也看着他,有些一脸眼巴巴的渴求之状。
王邈笑了:“是你那个姓杜的姐姐吧?”
宋爱儿大方点头:“是她。她自己藏酒,早前还想玩这个。”
王邈听在耳里,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宋爱儿细白的胳膊绕上他的脖颈:“嗯是什么意思?你答应了,王少爷?”
王邈不置可否,低头又喝了一口粥,评价:“这粥不错。”
王邈一连在北京忙了十几天,终于把生意上的大头搞定,结束后格外想要放松一番。这个季节去墨尔本打高尔夫是最好的选择。王家在澳洲也有不少产业。宋爱儿听他说飞南边,原本以为是飞往三亚,看到机票时才得知是去澳洲。
王邈让她收拾收拾,她就真的坐在衣帽间的地板上收拾了起来。他听见了动静,推门一看,简直乐坏了:“哎哟,傻妞,你这是干什么呢?”
宋爱儿脚边摆开一只小巧的行李箱,正一件件地往里收拾着东西。箱子是定制款,白色海象皮面,她穿一双银红的纤细高跟鞋,羊绒外套里是一身黑色丝裙,长发束成简单的马尾,整个人既清爽又稚美,和王邈见过的那些大小姐几乎没什么差别。王邈心想,这可真是把钱花在刀刃上了。
听见他的讥笑,她抬起头,淡淡看他一眼。
王邈走到她跟前,伸脚踢合了拉杆箱的盖子:“别收拾了,那句话是我逗你的。”
宋爱儿没怎么听明白:“什么意思?不去墨尔本了?”
王邈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弯下腰,蜻蜓点水似的啄了一下她的唇:“不用收拾。那儿什么都不缺。”
他没有骗她,那里果真什么都不缺。
从机场出来后,正是傍晚时分,早已有人派车等候他们。王邈让司机下去,自己坐上了驾驶座。
因为天黑,一路上的灯光都未曾落入眼底。宋爱儿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还没来过澳洲呢。”
她对澳洲的认知一直停留在大片的自然生态地和袋鼠上。不知开了多久,车子拐进了一条没有路灯的小路。宋爱儿隐约看到了藏在树林里的房子,看起来很大,就仿佛他们行驶在一个自然公园里。
她并不是没见过大房子,从前在洛杉矶的时候也住过日落大道上的房子,不过这些都是不能和王邈说的。
车子开了很久,宋爱儿问:“咱们还在路上吗?”
王邈握着方向盘,眼睛漫不经心地看着前方,嘴里答她:“早就在家里了。”
她吃了一惊,原来一路过来都是他的家。他忽然方向盘一转,进入了右边的小道,行驶五十米后,他们进入了车库。
宋爱儿从前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之后大概也没什么机会再来。因此她几乎是用一种“看一眼少一眼”的心态十分认真细致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王邈以为她是好奇,没陪着她一起转悠,转身去吩咐房子里伺候的人安排入住后的一些事宜。等他吩咐完了一切,才发现宋爱儿不见了。
他找到她时,她正在一个壁厅里看墙上的照片。那些照片被保存得很好,虽然年代久远,可是画质清楚。宋爱儿的眼神久久地落在一张老照片上,照片上的婴儿圆圆的眼,一副稚气的模样,笑容天真含蓄,穿着蓝色的小衣裳。
她忽然就挪不开眼了。
王邈的脚步声很轻,响在她的背后。
宋爱儿没回头,好奇地问:“这是你吗?”
王邈咳嗽了一声,显然有些尴尬:“是我。小时候照的。”
宋爱儿想,那时的王邈怪可爱的。她回头看了一眼手执夜灯的男人,再看一眼照片上的婴儿,心想,人可真奇怪。怎么能从那么一个可爱的小宝宝,长成这么个狗脾气的东西。这话也只能在心里说说。
长久的沉寂中没人开口说话。
宋爱儿往右边走了几步,在另一幅照片前停了下来。指着照片上坐在王邈身旁的小女孩,她问:“这个又是谁?”
王邈没吱声。几秒钟后宋爱儿回头去看他,发现他的脸色似乎并不好看。过了一会儿,他毫无波澜的声音响在她耳边:“是我姐姐。”
宋爱儿还想再凑近仔细打量一番,王邈已提着夜灯上前:“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走吧。”
他们没在正式餐厅享用晚餐。王邈带她绕过健身房去了Ballroom,里面有一个半圆形的吧台,高脚凳和小圆桌子错落别致。宋爱儿在一张铺着精致餐布的小圆桌前点上蜡烛,仔细地环顾着四周,还注意到了墙上的画:“这里是女人布置的。”
王邈点点头:“很多年没动过了。”
宋爱儿看着那些如果不注意打量便很容易错过的细节,在心底叹了一声:“一定是很温柔细致的女人才会这样布置。”
她的话或多或少取悦了王邈。王邈说:“我姐姐是个能干的女人。”顿了顿,“她十几岁就做了王家的小主母。”
宋爱儿知道蒋与榕是王邈的姐夫,也从杜可嘴里听说过那位蒋夫人的一些事。可是此时此刻,坐在这样一个被时光封存的地方,听着从王邈口中流露出的平淡的只言片语,她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了一番。
王邈背过身去倒了两杯酒,一杯给她,一杯给自己,“不是说没来过澳洲吗,明天起个大早,带你去周围溜达溜达。”
他们喝酒一直喝到很晚,王邈的卧室开着玻璃天顶,只要伸手按住遥控,天顶全开,漫天的星光映入眼帘。墨尔本十一月的天气比北京好得多,天空是墨蓝色的,星星密密匝匝地挨着,到了深夜,星光像瀑布似的哗哗倾斜了一地。
王邈揽着她,两人相拥得很紧。他没有亲她,只是将柔软的唇抵在她蓬蓬的发上,像抱着一个私藏的心爱的娃娃。宋爱儿原本以为他会有折腾一番的兴致,可他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他没有告诉宋爱儿,他抱着她时心底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第七章 梦从何处来
第二天王邈起了个大早。
宋爱儿揉着眼睛正要继续睡呢,他就把一盘煎蛋放到她面前。煎蛋的香气从鼻下不断地探入,她不愿睁眼,把自己裹在柔软的丝被里,像一只幼小的蚕蛹似的。王邈看着她一点一点地慢慢挪动,忍不住笑了笑,上前捏了一把她的脸。这下宋爱儿是真醒了,她闻见了他身上Tiffany男用香水的味道。
她一睁眼,那张清爽的脸就映入了眼帘。他穿牛仔裤、宽大的休闲衫,坐在她的床边,慢慢地叉起煎得嫩嫩的荷包蛋自己吃了起来,“五分钟,快把自己拾掇拾掇。”
宋爱儿知道他是片刻也不等人的性格,一下子睡意全无地坐起身。她漱口时他已吃完了早点,倚在门边,叩门声如擂鼓,“宋爱儿。”
宋爱儿来不及打扮,只好素面朝天地出来,头发扎成了短短的麻花辫,搭在肩前。她这样子让王邈微微一怔,伸手似乎想要摸一摸她的脑袋,五指最终在半空中蜷成一个僵硬的姿势,顺势落在她的肩头。
半个小时后,坐在宽敞明亮的半露天餐厅吃完早饭的她终于从懵懂中清醒,望了一眼外头,大片大片辽阔的绿,天是蔚蓝的,不远处还有湖泊。这里不是什么已开发的生态公园,而是真实的王邈的家。
现在,这个家的主人就在自己身旁站着呢。
王邈这人架子大,脾气也是一阵一阵的。可是和他接触久了,宋爱儿渐渐就忘了起初的那些不好,越来越惦记着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