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没有仙境(出书版)(21)

宋爱儿喜欢这样的生活,她喜欢日子像翻书似的哗哗过得飞快,快到不能回头去看去想,可一方面又忧愁着青春流逝得太快。女人的美貌保质期太短,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小姑娘,而她还能好看几年?

回到出租屋,杜可的电话就打来了。

“回来了?”

“蒋先生没跟你打招呼,杜可姐?”宋爱儿有点吃惊。

杜可说:“还真没,他整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一到北京也歇不了几口气。”电话里口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宋爱儿调整了一下情绪:“我们一下飞机就分开了。蒋先生也许正忙呢。”顿了顿,是拆包的声音,“对了,杜可姐,我给你带了些巴厘岛的东西。”

杜可那头一下子就笑了:“哟,你还给我带了特产呀?”

“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她讨巧。

杜可说:“谢谢了,这份心意我先收着。你改天来店里坐坐。”

宋爱儿笑吟吟:“你当老板娘当上瘾了?”

“我呀,我现在可指望不上他了,我就指望着这法国小餐厅呢。”杜可聊起自己新开的餐厅却来了兴致。宋爱儿听得不对劲,发现一阵子没见,杜可看样子是真喜欢上了这个副业。那边话题一转,对方说:“我这餐厅现在打理得像模像样的,不少装修都拆了。”

宋爱儿听着吃了一惊:“拆了?”因为这餐厅才开业不久杜可花钱又向来大手大脚,头一次就砸了不少钱,客人还没坐热椅凳呢,东西就全不要了。可那头声音懒洋洋的,对于钱不甚在意:“嗯,拆了。拆了重弄。我这边有一法国大厨,是朋友介绍的。你别说,法国人的想法真多,说话也怪有意思的。”

对方轻描淡写地揭过,宋爱儿却隐隐约约地听出些由头。可这事不能猜,也轮不着她来猜。于是她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夹住手机对那头笑笑:“好,等我把东西收拾收拾就上你那儿坐坐。”

她给杜可带了“猫屎咖啡”。杜可早听说了这种产自印尼的名贵咖啡,可她是很少喝咖啡的人。杜可酗酒,没有需要熬夜的事,每天两三点钟睡下,午后再起床,黑夜承载了这个女人全部的美。因此咖啡对杜可来说并不能提起兴趣。

宋爱儿发现对方一直有意无意地问起巴厘岛的事,她是聪明人,顺着旁敲侧击把该说清的都说了个明白,谁知杜可却听得眉头皱起,“这么说,在巴厘岛你是一个人住?”

“蒋先生一间,我一间,那位……那位王总和他的女朋友共一间。”

“那他……”杜可的神色欲言又止。

宋爱儿想要追问,却发现对方已敛去了那一点好奇之色。

“杜可姐?”

“没什么。”对方笑,笑容里有些不自然的古怪,手指叩着桌面,“你再说说这咖啡吧,我刚才走神,听着怪有意思的。”

她张了张嘴,正要说下去,却忽然站起身:“蒋先生。”

蒋与榕点头示意,走到杜可身边,拉开了那张椅子,自然而然地坐在她的对面。双手十指交叉,十分温和闲适的神态:“聊什么呢?”

杜可撇撇嘴:“有的没的呗。”

三人聊天的气氛其实很怪。而蒋与榕也只是开车路过,正好瞥见坐在窗边聊天的两人。没聊几句,他的电话便接二连三地响起。

杜可催着他:“快速忙你的正经生意吧。”

“生意哪是忙得完的。”虽然这么说,蒋与榕挂掉了电话,握着手机漫不经心地起身,朝着坐得相当拘谨的宋爱儿点了点头,“宋小姐,这次巴厘岛的旅行还没向你道谢。”

“哪儿的话,应该的。”

杜可看着蒋与榕走远的背影,忽然冷笑一声,扭过头时望着宋爱儿的眼神却是莫名的怜悯。宋爱儿没意识到,只是由衷地一笑:“蒋先生真是个好人。”

“他?”杜可发了个短促的疑问句。

她点头:“在巴厘岛时也从没见他为难人。”

杜可听了,忍不住低下头弯着腰,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又笑了,这次她是被面前女孩的天真逗得哈哈大笑的。

起初几天宋爱儿还担心王邈会打来电话,冲着他在巴厘岛的那股腻歪劲。然而王邈却没有,宋爱儿忽然就想起了,王邈其实是一个对事业看得挺重的人。虽然在外人面前,这人总是装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是王邈记得他的公寓里撂得厚厚的一沓文件。

那会儿他对她还是很不错的,也不怎么防着她,时常懒懒地倚在床上,一边处理文件一边和她说着话。她邀功似的替他按摩腿,地灯开着,幽幽的光透过冰裂纹的瓷罩子照出,落在房间里,一地的寂静,一地的暧昧。她揉捏按摩时需要用很大的力气,手法也专业,不一会儿就满头是汗。王邈有一条腿受过伤,落下了后遗症,他从没提过这事,但是宋爱儿看出来了,常不声不响地替他按按。

站在镜子前敷抹着面膜泥时,宋爱儿忽然就想起了许多事,在和王邈掰了之后,在离开巴厘岛之后,在这样闲来无事的夜里,那些微小的画面一个个地跳出脑海,每一个细节都如同高清电影般被无限地放大又放大。

宋爱儿停住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忽然重重地跳了一下。来不及洗掉手上多余的面膜泥,她自己就先拍了自己一个巴掌:“这事翻篇了,不许想。”

话刚落音,放在水池子边的手机忽然就响个不停。

她接起,是杜可的声音,听上去远远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宋爱儿于是走出洗手间,问:“杜可姐,你在哪儿呢?”

声音还是很模糊,隐隐约约只听到“房子”两字。宋爱儿出了洗手间,立在了窗边,垂下的窗帐半拉着,是她搬进来的第一天挑的花色,大朵大朵的白色桔梗绣在轻柔的绸料上,风一吹,帐角便无限地撑开,像是盈着一屋子香气。

宋爱儿站在风口,把话一句句地听明白了。她很痛快就答应了,只问了一句:“地址?”

杜可很简短地说了一个地址。那地方宋爱儿知道,没再多问,只是好言安抚她:“你先看着,我就赶过去。”

杜可说临时想要看房,一个人看不过瘾,拉着宋爱儿来陪。宋爱儿没提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这茬,也没提自己住的地方离她说的地点即使开车也得一个多小时。晚上十一点对于杜可这样的女人来说,好比常人的清晨七点,一切的热闹才刚刚开场呢。

杜可说的楼盘在一个寸土寸金的位置,那里交通发达,居住的都是精英人士。宋爱儿心想,杜可不住金丝笼,跑那地方凑什么热闹呢。等下了车到那儿一看,哪有什么楼盘,只有一栋新建的写字楼,在一片竹笋似的写字楼里最是崭新漂亮。

宋爱儿站在写字楼底下,一仰头,似乎整个世界也跟着倒了倒。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只是在这样浮华的夜色里,万物迷醉,远远近近的明灯都似起了一重又一重的影,都要跌进人的眸子里。

杜可的电话又打了来:“在楼底下傻站着做什么?”

宋爱儿后退了一步,从那一个个明亮的窗口里望进去:“杜可姐,你在几楼呢?”

“顶楼。”

她想,杜可不是蒙她的吧?站在顶楼能看得见写字楼下虾米似的人影?

杜可嗤嗤地笑:“上来吧,进门大堂右手边左拐第二部 电梯。只有那部能上顶楼。”接着又说了一个密码。宋爱儿这才往写字楼里走去。

早几年杜可也干过这样的事,让她陪自己一起去旗舰店买包包和衣裙,一进店先把不喜欢的东西剔出来,接着一架子一架子地买走衣服。这种丧心病狂的扫货没持续多久,杜可自己先腻了。宋爱儿在没和蒋与榕接触之前,对这位“蒋先生”的印象很有限,只知这人思想顽固,不喜欢自己的女人抛头露面。杜可买衣裙,拍名包,满世界地乱飞,他眼也不眨一下。唯独杜可想要做点自己的事业,开个店,被一句轻描淡写的“不合适”就推阻了好几年。

然而巴厘岛之行改变了宋爱儿对蒋与榕的看法。她甚至觉得,庸俗的杜可怎么配得上那么斯斯文文的蒋先生呢?宋爱儿看着电梯一层层地往上走,心里想的全是乱七八糟的事。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宋爱儿才发觉顶楼是个通层。三百六十度的环形落地玻璃窗,让北京城的繁华夜景尽在脚下。车河里的点点灯光,变成了米粒大小。世界上的人都成了灯红酒绿中的一只只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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