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立刻散去——现在有规定,聚众集会当刑事罪重罚,主要是防敌特宣传反向言论,还有就是抑制学生游行。
壮汉还想着最后一搏去带走那个姑娘,忽然身边多了一个年轻人,搂住他的肩膀将他扯到一旁的小巷里。
“想什么呢?”沈濯收回哨子,一拳打在他结实的肌肉上,自己的拳峰疼了一下,“报刊亭旁边的是两个便衣警察,腰里有枪。现在抓间谍这么厉害,你还这么张扬,王爷知道了非得把你扔乱坟岗喂狼。”
壮汉就是新的羊头,沈濯一直觉得他脑子里缺根弦,但是据说吓唬小孩挺有一手。沈濯本打算跟他处好关系,到时候可以跟着他去到关押小孩子的地点,谁知道这壮汉不知怎么恐吓的那群小孩,竟能让他们自愿回老巢,根本不用随时随地看着。
到头来,沈濯手里的信息只有黑子说出的一个模糊的地名,还有春满园救出来的那个小孩提供的环境描述。泺城那么大的地方,光是附和描述的就有二十多处,沈濯身边一共四个人,加一个随时要请假去公司跑业务的阿强,根本顾不过来。
只能继续潜伏。
现在黄柴之不说信任他,至少不抵触不怀疑。
“老侨,那边那俩也是便衣吗?”羊头指了指路口正在四处张望的人。
沈濯望了望,也是几个穿着汗衫的男人,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看着不是白道的,但是也说不准,现在警察局需要人手,什么地痞流氓都能穿上那身狗皮。要我说,泺城不安全,咱们赶紧撤了好。”
“我说不是呢,之前都被人端了老窝,王爷非得抓着姓毛的留下来的利益线不放,非要赚够了钱才走。”
“你见过龙爷吗?”
“我没见过,王爷说我不灵通,每次都是她或者狐狸去,”羊头话还没说完,抬头看到沈濯迈步朝外走,急忙跟上去,却被沈濯用手推了胸口一下,示意他留下,“你要干嘛去?”
沈濯笑了下没回答,径直朝那些穿汗衫的可疑男子走过去,一错身撞到其中一人肩膀,膝盖一软摔倒在地。
“走路不长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沈濯赶忙摆出一副歉意的神色,捂着腰爬起来,扯到了背上的伤口不由得皱眉,但还是恭敬地俯身,“我这着急赶路,没看到您,实在是抱歉了。唉,给您衣服蹭上些灰,我给您擦擦……”
男人厌恶地拍掉他的手,四处张望不见了目标踪影,狠狠瞪他一眼,疾步走开。
沈濯扶着后背走回小巷里,袖口滑落一把连着刀鞘的匕首。羊头见到眼前一亮,说道:“这个泺城道上的都知道,是龙爷给的,之前我们的羊头老李也有一把。他们是龙爷的人?”
“很可能是跟着你来的,”沈濯将匕首扔给他,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棕色皮夹钱包,单手打开来,里面除了二十多块钱还有一张照片,“是袭击仓库那天偷拍的,能看到你和两个护法。”
羊头抢过来,瞪大了眼睛:“那,那怎么办?”
“必须告诉冉莼不能再去找龙爷,咱们得赶紧撤出泺城,越快越好。”
第十六章 环环相扣
1.跟踪
黄柴之不同意现在撤出泺城。
一是战事封锁,那些拐来的孩子很难跟着出去,丢失的会是一大笔财富;二来,龙爷还没撕破脸,只要他们多让出利润,最多就是被监视,钱还是照样赚,等到掏空了油水再消失不迟。
冉莼点了根烟站在窗口,目光扫向楼下的闹市。
沈濯坐在破旧的皮沙发上,托着下巴思索:“如果,我是说如果,百义会没有出手是因为他们在暗中观察,真实目的是想要我们的货物和我们的渠道呢?”
“我今天出公馆的时候,”冉莼掐灭了烟,“看到龙爷身边的心腹召集了二三十人,给他们一人一张百元的纸币,随后这些人四下散去。现在楼下就站着一个,你们说,这是不是眼线?”
黄柴之拍了拍手打断他们的讨论:“听我的。狐狸和羊头回货仓,找个高处监视二十四小时,如果真的有人找到这地方,立刻转移货物。财神跟我去银行,做好撤离泺城的准备。”
沈濯舔了舔嘴唇,他只需要偷偷跟着冉莼和这没脑子的羊头——还没想完,黄柴之就点到了他。
“侨仔,你去你认识的黑医那里,弄一些迷药过来,哥洛林,或者巴比妥药片。”
黑医?沈濯反映了片刻才想起来,上次受伤去找齐修远缝伤口,他们把大名鼎鼎的齐教授当成开黑诊所的医生了。“行,我明天去,今天怕是太晚了。”黄柴之忽然转头望向他,沈濯在注视中不得不改口:“好,马上去。”
大部分人对于只见过一两面的人不会留下太深刻的记忆,如果再外貌上做一些改变,基本上不会被认出来。沈濯站在医学院的楼下,整了整偷来的学生服——陈君磊在他家别墅住了小半个月了,衣服堆得乱七八糟,少了一两件根本注意不到。
沈濯从西洋百货买了一盒巧克力,在路边小姑娘手里买了一束花,选的是康乃馨,本来想选玫瑰的,但是怕旁人说三道四。
下课铃响了,假期留校补习的同学三三两两走出来,沈濯拦住其中一个看起来就不着急的姑娘,用腼腆的语气低声问道:“同学,你知道齐修远齐教授的办公室在哪吗?我想求他收我做研究生。”
“齐教授呀,就在这栋楼三楼,”女同学看他害羞的神色,加上长得俊俏又显小,更愿意伸出援手,“不如我带你去吧。”
“谢谢学姐。”
女同学将他领到302门口敲敲门,说有一位新同学找他。齐修远听是个女生的声音放下戒心,起身去开了门,抬眼就看到笑得像花一样的沈濯。有旁人在也不能直接关上门,这小孩倒是会算计。
“你先忙去吧,”齐修远打发走女同学,扯着沈濯的胳膊将他抓进来,关上门,“你也不怕别人看见。”
沈濯凑过去抬头望向他,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崽子,眼睛里写满了可怜兮兮:“城哥哥,这可是我排队抢到的限量版,意大利进口的榛子巧克力,有开心果口味的,还有焦糖口味的。我想送你红玫瑰,可是太俗气,放在屋里不好看。”
“不理你,我在生气。”
“兮城,你说你三十好几的人了,”沈濯将花和巧克力放到他身后的桌子上,双手搂住他的腰,在他身后攥紧了,“你不是说,所有的流血牺牲,都是为了更好的明天吗?”
齐修远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沈濯意识到什么,试探着问:“是不是我二哥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叫‘挂点彩’?”齐修远给沈桀打过一次电话,就在沈濯因为下雨没回家那晚上,随后知道了沈濯设定的骗取黄柴之信任的苦肉计。齐修远没有说,他以为沈濯会用他的骗术和演技混过去,所以看到浑身是血的沈濯被人抬进来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
他是真的敢让人往自己身上砍。
“计划出偏差了,那道口子不是我设计的,兮城你听我说呀,”沈濯着急了,“本来的计划是让李刀冲过来,就蹭一下,谁知道百义会的人突然袭击,我以为是二哥派的新人呢,就没躲闪……兮城我错了,不敢了!”
齐修远摸了摸他的后背,沈濯故意呲牙咧嘴喊了声疼。齐修远微微皱眉:“真的不舒服吗?”
“疼,特别难受,但是有齐教授亲一亲就不疼了。”
“小骗子。”
“亲不亲啊?”
齐修远也算是消了气,在他额头点了下,问道:“今天冒险到医学院来干什么?”
“那群骗子准备跑了,找我要迷药,应该是打算迷晕那群小孩一起带走。兮城,你有没有什么多的氯仿给我拿一瓶,”沈濯眨眨眼卖乖,“你用个小的棕色瓶装上一百毫升给我就行,一百毫升也就是提取几克磷脂的量。”
“氯仿对身体有伤害,我给你弄点乙醚,用药记录难搞一些,但办法我想就行。你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就撤出来,我可以帮你善后。”
“不用劳烦亲爱的齐大教授,你在徒骇寨或者你们组织的身份得藏好了。我出什么事找我二哥,警察局那边还有张石川帮忙打掩护——不过,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让老郑在北平帮我查他的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