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起疑时,一旁树上果然落下一瘦长青衣男子。
青衣人连手都懒得动,用靴尖把地上的黑衣人翻了个面,弯腰去摸他怀里藏着的绢帛。
他刚伸手,黑衣人一跃跳了起来,这黑衣人居然是诈晕!
二人当即打做一团。
常歌回头,朝邻树的刘肃清比划:“你搞定黑的,我搞定青的。”
刘肃清点头。
一阵乌鸦呼啦啦飞过,趁着这段嘈杂声掩护,刘肃清一跃而下,将黑衣人踹了个大马趴。
与此同时,常歌也一跃而下,按死了青衣人肩膀,他正要拧这人胳膊,也不知碰到他哪里,这青衣人忽然勃然大怒,猛地推开他,尖着嗓子喊了一声。
常歌触电般收了手,他难以置信地看了过去:“女……女子?!”
青衣女子咬牙,此刻距离猛然拉近,常歌才发现,她怒瞪的眉目间,确有女子的英气秀美之感。她朝常歌方向瞥了一眼,不知见着了什么,居然掉头扎进了黝黑的密林之中。
而此时,一柄短匕贴上了常歌侧颈。
夜风穿林,送来一阵馥郁桂香。
常歌只觉这香味熟悉,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在何处闻到过这味道。
常歌垂眸,只看得清握着匕首的手,这人穿着紫色锦衣,腕上箍着腕甲,精致地褛着花。
他轻声道:“是个讲究人。”
锦衣之人不答,他握匕的手有些发抖。
“抖就对了。”常歌轻轻勾了勾唇角,“要不咱俩比比,谁的刀更快?”
锦衣人身子显著一僵。
第32章 桂香 一个人的心乱了,刀剑势必会乱。
风吹云出, 冷月下彻。
刘肃清拧着黑衣人,急得心焦气躁,常歌手中哪里有刀!
他不过情急之下从腰带上扣了块凉玉,死死抵在那锦衣人侧腹, 只要那人低头一看, 常歌虚张声势之词, 不攻自破!
他按住的黑衣人也不住拧着想逃,刘肃清武艺平平, 制住黑衣人已精疲力尽, 更无力帮助常歌。
常歌仰头,他侧颈被月光透得冷白,青紫血脉微透, 抵住他侧颈的短匕反出道寒光,在他优美的侧颈上流动。
利刃,再近一分就会刺破他脆弱的颈。
这时候,如果常歌露出一分一毫的恐慌、害怕, 定会惹得挟住他之人生疑。
“怎么,连话都不敢说了?”常歌斜了身后之人一眼,轻慢地笑了。
为了让这场拼刀“威胁”更加逼真,常歌居然将手中凉玉竖了起来, 薄薄的玉片,沿着那人侧腹向上游移,仿佛在用“刀刃”试探剖开的方位。
紫衣之人显著紧张起来,他紧张地甚至要闭上眼睛,握刀的手也在不住颤抖。
刘肃清看着二人剑拔弩张, 冷汗沿着后颈狂冒。他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哪个反应不对, 反而暴露了常歌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常歌唇角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他反复威吓之后,那柄寒凉的匕首居从轻颤着稍微挪开了些。
一个人的心乱了,刀剑势必会乱。
说时迟那时快,常歌突然朝刀尖一撞,那人被吓得一怔,猛地拿开匕首,就这么短短一瞬,常歌反拧了他的手腕,一个过肩将他重重摔在地上。
那人摔得动弹不得,常歌当即上前一步,死死按住眼前这人,俯下身,极有压迫力地看他。
锦衣人的短匕早被常歌夺下,那匕首在他手中轻灵转了一圈,抵住了锦衣人的脸颊。
刚才的混乱中,也不知划伤了谁,一道飞血溅上常歌左颊,和他冰寒剔透的眸子一衬,更显杀意凛凛。
常歌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一闪而过,饱含轻蔑,却让地上那人莫名地眼瞳震动。
“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鬼神。”
常歌猛地抓向他遮面布巾,忽然身侧轰一声炸响,地上瞬间冒出白烟,不仅让常歌什么都看不清楚,刺鼻硝烟气还呛得他直咳嗽,地上那人趁乱一翻,柔软而潮湿的布巾忽然蒙上了常歌的口鼻。
一股奇异甜香瞬间袭来,常歌只觉四肢登时绵软,神智却异常清明——软筋散!
这紫色锦衣人怎么会有祝政的软筋散!
地上白烟大起,一时间,常歌连站在眼前的刘肃清都看不清。
最奇异的是,软筋散本是闻着就全身虚软,紫衣人却丝毫不受影响,只死死蒙住常歌,将他一味朝后拖去。
常歌手中仍拿着短匕,抬手一统乱刺,那人一声不吭,也不知刺没刺中。软筋散起效太快,渐渐地常歌的匕首都刺得愈发绵软,竟毫无威胁之意。
二人正在僵持,忽听得一凌厉破空之声,扣着常歌口鼻的布巾猛然一松,接着他被拢进了个冰凉的怀中。
这人闻着如冰似雪,乌发垂坠,更像是凉水一般,自常歌侧颊倾泻而下。
是祝政。
方才的烟幕逐渐散去,常歌终于能看清当前态势。
祝政手中一柄寒剑,正直直对着前方站着的紫色锦衣之人,一缕鲜血淌过他的剑身,汇至剑尖,垂落。
紫衣人站在对侧,他捂着被砍得鲜血淋漓的左肩,不退不让,抬眸瞪着祝政。
二人没僵持多久,密林之中马蹄阵阵,一片火把亮光迅速迫近,常歌越过祝政的肩头看了一眼,是楚军!
祝政带来的楚军精兵,终于跟了上来。
祝政冷眼看着那紫衣人,只说了一个字。
“滚。”
人数悬殊,紫衣人显然已占不到任何便宜。他捂着左肩伤口,犹豫退了几步,方才回身,消失在黑夜之中。
“先生为何放他走?”
祝政一语未发。
“这人……我总觉得,很熟悉。”
常歌借着他的胳膊站稳,摊开左手,露出一小片紫色衣料,他将这衣料稍稍扬起,上面熏着很精致的桂木沉香,闻起来馥郁又雍容。
他看着这一小片衣料,有些发怔:“可这是谁呢?”
祝政面露不快,只撑着他,愈发懒得点透。
刘肃清逮住的那个黑衣人,一见大批楚军赶来,可能是觉得逃无可逃,也不再挣扎,只一味低头。刘肃清终于腾出手,朝他胸口一摸,捞出了那张绢帛。
“先生。”他伸着手臂,想要将绢帛呈给祝政看,那绢帛却猛地被人一抓——之前佯装逃走的青衣女子竟趁乱从树上猛地跃下,抓了绢帛便要逃走!
那女子灵巧,动作又迅速,楚军原本见大势已定,早已放松不少,她此时跳出,众人压根反应不及。
眼见她要消失在黑夜之中,常歌挣开祝政,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抢了上去,一把揪住了绢帛!
可惜软筋散余威尚存,常歌手上力道轻了不少,那青衣女子丝毫不让,绢帛柔滑,竟如水一般彻底滑走了。
祝政急忙扶起他,刘肃清也追了上来,连连道歉:“我真不知她没走,这绢帛丢了,请将军罚!”
“罢了。”
常歌望着青衣女子消失的方向,隐约见了一抹紫色锦衣身影,常歌推测,此二人当是一伙的。
刘肃清仍过意不去,不停懊悔自己大意丢了绢帛。
“……你们还真是喜欢动不动请罪……先生,拉我把。”
常歌说着,抓着祝政的腕子站稳:“人是跑了,可我有说绢帛丢了么?”
常歌亮出了手心一小片布料,众人尚未看清,他立即将其收入了袖中:“物证都是次要的,关紧的,还是人证。”
火把映亮了这片空地,常歌的目光看向某个方向,所有人随他的视线看去,望见了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
祝政沉着脸,下令道:“掀了他的蒙面。”
刘肃清将那人遮面黑布一掀,手上动作顿时一松:“怎么是你!”
这黑衣人,竟是李守义!
*
好好的一个计划,被什么青衣女子、锦衣男子横插一脚,搅和得是乱七八糟。
最可气的还是李守义,回来之后,一口咬定无人指使,是他自己知道祝政要去瞭望楼,生怕他和魏军互通之事败露,这才以身试险,先行去了瞭望楼。
浴血奋战的同袍兄弟忽然叛变,还是自己亲手抓回来的,刘肃清给打击得襄阳城门都不守了,天天窝在牢里苦着一张脸垂泪,丧得李守义眉头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