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楼君枕着手，躺在松软的赤水湖花海中，在风中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一只漂亮的小花妖，趴在他胸口上，明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她问，你是谁？
也许是气氛太好了，重楼仙尊脾气很好地说了自己的名字，还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小花妖躺在他身旁，也跟他说起自己的故事。
在分别的时候，懵懂天真的小花妖，不怕死地吻了他的眼睛，闭目养神的重楼仙尊头次被人亵渎，下意识地睁开眼。
想找那只胆大包天的小东西算账。
小花妖却很快地跑掉了。
这事太过清纯干净，自诩是风流仙尊却连女人手都没摸过的谢重楼，自然不会主动说出口。
怎么会被第三个人知道，除非……
“那不是梦。”九尾说出了他心中所想。
“我那妹子贪玩，在赤水湖畔偶遇仙尊，自己没有能力渡过赤水，化作一片花瓣沾在了仙尊身上。”
她还没说完，男人忽地笑出声：“老子就说怎么睡一觉醒来，一身香味儿，跟被狗标记了似的。”
九尾看向他：“的确是标记，花妖们有一个不成文的传统，遇上心上人的那一刻，会把自己的味道留在那个人身上。”
“是为定情。”
“……”
“重楼君，在你还不认识她的时候——”
“她已经喜欢上你了。”
男人的眉眼舒展开来，眼眸里闪着温柔细碎的光，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九尾咬了下唇，很真诚地看着他：“我说的全是事实，你可与阮心对质。”
“不必。”谢重楼盯着她，眉毛扬起，“我信。”
随后，蓬莱君开了口：“故事听完了，要不要听一下我的计划。”
谢重楼轻嗤一声：“好戏要演完。”
蓬莱君言简意赅：“重楼，不管你愿不愿意，时光镜中的一切都会发生，你若是强行去改变，不仅是你，连三界都会灰飞烟灭。”
“继续。”
“我还是那句话，在这个结局中制造一个变数。”
谢重楼看了眼九尾，明白过来：“她就是这个变数？”
蓬莱君沉默下来，像是在默认。
……
“这样啊……”
故事听完，温阮心发出了当时跟谢重楼同样的感叹，直截了当道：“意思就是现在我经历的一切，都是蓬莱君做的局？”
温阮心：“嗯？没骗我？”
九尾：“骗你我马上老十岁。”
温阮心仍有疑惑：“这些事为什么现在才说？”
“人家也刚想起来嘛。”九尾轻挑眉，“你以为就你一颗棋子呀，蓬莱仙尊怕我坏事，在计划一开始就抹去了我的记忆。”
“我进入时光镜，才想起这些事来啊。”
“而且，计划最关键的一步，是包含开启时光镜回到过去的，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最大的变数是姜维……”
“人算不如天算……”
☆、蛮荒⑤
温阮心不敢相信。
如果说谢重楼是有目的，她不理解地反驳九尾：“那你的目的呢？”
九尾叫幽灵狐狸把她放下来：“我没你们那么伟大，我就是为了修仙啊。”
好吧，合理。
九尾的内心浮起一丝恶劣，继续出声：“我还告诉你一件好玩的事，你知道如果没有小姜维意外成为守护神，又意外开启时光镜，会怎么样吗？”
温阮心闭了闭眼不说话。
“天帝骗重楼君，只要你们断绝孽缘，他就放你一马。事实上，在你殒命在天雷台时，他会拿走你体内的妖石，哪怕你投入轮回池，也再无投胎可能。”
“……”
“是重楼君事前就与蓬莱君商议好了，以他的仙骨跟灵核作为交换，换你的命，你投身入轮回的那一刻就彻底完了，不可能轮回。”
“你以为九重天上的战神谢重楼，是那么好骗的吗？他选择跳下轮回池时，就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归位了，他把一条命给了你啊，我的傻妹子。”
“他是你的眼睛。”
“耳朵。”
“心脏。”
“他就是你。”
温阮心对上她的眼：“不可能——他明明就——”
在她面前啊。
“你见到的根本不是真正的谢重楼。”
温阮心提高声音：“那他是谁？”
“他是你曾留在他身上的花妖香气，是由重楼君的灵核碎片混杂着妖法，重塑出来的魂魄体。”
温阮心心中越来越慌，压制不住脾气：“可我不记得，我为什么会不记得。”
“我早就说过了，因为你喝了忘川水，你忘记了。”
为了去见他喝下忘川水，又因为喝了忘川水忘了他，那她见他的意义是什么呢？
“那小狼妖呢……”
“他想代替你去死。”九尾散漫地说，“你真以为他把预见的未来全告诉你了，他没有告诉你，想让谢重楼的魂魄体重生，就需要借助时光镜的力量。”
“开启时光镜的不是守护神。”
九尾的声音渐渐发生变化，嗓音如珠玉清润，是男人的声音。
“而是祭品。”
“姜维看到未来的你，为了让重楼的魂魄体有修炼成仙的可能，甘愿与时光镜签订契约，成为祭品，打开了通往神界的钥匙，永远消失了。。”
“他为了救你，代替你去死，先你一步签下了契约，成为了祭品。”
“这就是真相。”
温阮心一惊：“你是……”
“我是蓬莱君，温姑娘不用害怕。”男人沉声道，“我只是借用了九尾的神识，用了追踪术与你对话，并没有踏入时光镜。”
温阮心静了静心神，平静地问：“蓬莱君说的这些，当时只有三个人在，姜维为什么会知道？”
“不，当时有四个人。”
“……”
“九尾姑娘端上来的果盘有问题。”蓬莱君淡淡道，“就像我现在用九尾姑娘的身体与你对话一般，姜维把千耳术用在了水果上，我们说的话他全部听到了。”
“至于千耳术有多么厉害……”他淡笑，“就不用在下多说了吧。”
“……”
他当然不用多说了。
这千耳术还是温阮心独创的，她整天在小狼妖面前显摆。
跟小狼妖打闹，让他喊她师父时，温阮心就把这法术当作拜师礼，教给了他。
谁成想最后把自己害得这么惨。
*
换作是其他人情，温阮心肯定二话不说就还了。但此刻，她一下欠了两条人命，一个是半死不活的魂魄体，一个是即将嗝儿屁的祭品。
死姜维一个，保全部。
活姜维一个，全部都得死，而且还可能在这神器中身首异处。
也没等九尾跟蓬莱君说什么，温阮心继续说：“先救人吧。”
“嗯。”
温阮心想到懵懂的小红毛，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嘴：“蓬莱君，小红毛就是姜维吧。”
“是他，不过是以前的他。”
一时也觉得这三角恋有点悲惨，蓬莱君含糊其辞地说：“其实踏入镜中，你们的模样都没有发生变化，就姜维回到了过去，你就该猜到了。”
“他永远出不去了。”
“……”
心情他妈的更沉重了啊。
蓬莱君的声音逐渐消失。
九尾看了温阮心一眼，意味深长地“哎”了一声，然后很没信心地安慰她：“会有办法的。”
温阮心连头也没抬。
“你放心，现在我们是打不过小狼妖，等把谢重楼救出来，我们再想办法救你。”
“不用救了。”温阮心自暴自弃，“让我自生自灭吧。”
“……”
九尾觉得好笑：“突然变这么善良？”
温阮心生气地瞪着她：“我的大魔王事业还没开启呢，这下背了两条人命，无仇无怨的，我又不是真那么冷漠无情。”
“再说，再说再坏的妖……也有良心的。”
“这才是我熟悉的阮心啊，嘴上不饶人，却比任何人都善良。”
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看不见我愤怒的神情吗？善良的妖，一般下场都比较惨，谁爱当谁当去！
一路懒得再说话，跟着九尾重新到了狼妖城堡。
“你回来了。”
空气中陡然落下一句话，听见这讨厌的声音，温阮心不由得失了神。
自从她知道小狼妖是替她赴死后，心情是要多沮丧有多沮丧，之前是怕他吃她眼睛拼命逃跑，眼下看到他，还可怜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