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看我妈妈的吗？”
察觉到戚月落语气里警惕的意味，宋遮倒是笑了一下，“嗯，那我能进去吗？”
戚月落侧了侧身，“进来吧，不过我妈妈没醒，医生也说不准她什么时候醒。”
宋遮将果篮放到病床前的小柜子上，然后低头去看宋湲带着呼吸罩的面容。
?
因为连续一周多都只是打了营养针的关系，宋湲消瘦了很多，脸色苍白，连铺在雪白枕头上的头发丝都写满了虚弱和憔悴。
宋遮看了好一会儿，才扭头去问戚月落，“小落，我去你妈妈的公司，听她同事说她出了车祸，那她现在是怎么样了？”
戚月落一时还没从他那句熟稔得好像念了无数遍的“小落”里反应过来，愣了两秒才道：“医生说她脑膜里面有个肿瘤，暂时来说是良性的，但是她醒不过来，只能等她醒了再详细检查检查。”
宋遮点了点头，然后低头去帮宋湲掖了掖被角，就这么静静地坐在病床边不说话。
戚月落站在边上看了好一会儿，才回去位置上继续写作业。
大概过了十分钟，宋遮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小落，我待会儿还有事，明天还是这个时间过来看你妈妈，可以吗？”
戚月落抓着笔，抬起头看了看，就点了点头，“可以。”
宋遮又朝他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容比起刚来的时候沉重了一些，像是有些难过。
戚月落不知道这个从哪儿冒出来的舅舅到底跟宋湲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托着下巴望着宋遮离去的身影，微微有些出神。
施星沉来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戚月落歪着头对着门口发呆，眼睫半垂着，似乎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又好像只是无意识地在神游。
施星沉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写完作业了？”
戚月落就着下巴被他指腹托着的姿势抬起了脑袋，然后摇了摇头，“没呢，才写了一半。”
施星沉抬手摸到了他的耳垂，边蹭着边走到边上坐下，“那刚刚怎么在发呆？嫌作业太少了？”
“不是，”戚月落转头看了一眼病床上躺着的宋湲，虽然知道她不会听见，但还是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刚刚我舅舅来过，嗯，也不能喊舅舅，反正就是我妈妈的弟弟，但是我妈妈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过。”
施星沉很快就从他的话里读明白了他要表达的意思，“那晚上回去问问戚叔叔？”
“嗯。”
两人正说着，病房门口忽然停了一道人影。
戚月落的视线正对着大门往下一点，余光瞥见前头有影子的时候，他下意识抬起眼皮。
然后就看到了向熠站在病房门口，似乎是在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四目相对，向熠顿了顿，然后慢慢走了进来。
“我想来看看她。”
戚月落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看了一眼病床上躺着的宋湲，低声应了一句：“你看吧。”
向熠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过去。
他也跟宋遮一样，就坐在病床边上的椅子上，低着头，很仔细地看着盖着呼吸罩的宋湲，没说话。
自从知道向熠也是宋湲的儿子之后，戚月落心里其实感受很复杂，一方面，他有点儿生向熠的气，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没有办法把所有的错都怪在向熠身上。
宋湲和戚正儒的感情问题，就算向熠没有出现也还是会存在，更何况，向熠本来就已经够可怜了，大人的事情，根本就不该怪到他头上。
戚正儒说，小孩子是最无辜也是最受罪的，如果向熠没有做错事，那么就没必要一股脑地所有过错归咎于他。
因为这个原因，戚月落其实还挺想找个时间跟向熠好好谈谈的，关于他吃的那些药，还有那些他算计着接近自己的事情。
正想着，施星沉忽然伸手盖了盖他的眼睛。
“快写作业吧，待会儿早点回家吃饭，明天就要考试了。”
眼前陡然覆上一片黑暗，戚月落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心慌，长睫轻轻眨了一下，就扭头把面朝向了施星沉，“你盖着我怎么写啊？”
施星沉目光微微往下，在戚月落被盖着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点颜色红润的嘴巴上停留了片刻，顿了数秒才放下手，把笔递给他。
“写吧。”
戚月落接过笔，然后垂下脑袋去写题。
后颈微弯的动作让他颈部连着肩膀的线条看上去更加利落漂亮。
施星沉看了一会儿，就把手搭上去，搂着戚月落的肩膀看他写题。
两颗脑袋凑得很近，外头快要西沉的落日透进来浅浅薄薄的一层红光，而病房里灯光是偏暖调的。
交织的光影虚虚地落在两人身上，洇染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向熠不经意间视线一偏，落到戚月落和施星沉身上之后，就再也挪不开了。
戚月落好不容易写完了一道数学压轴大题，想抬起脑袋松松骨头，眼睫一扬，就对上了向熠的目光。
平心而论，向熠的眼睛比他长得还像宋湲，都是那种杏眼形状的，弧度偏圆，看上去很秀气。
戚月落在这双眼里看见过很多情绪，友好的，试探的，快乐的，愤怒的，歇斯底里的，甚至是憎恨的，唯独没有见过羡慕。
但是现在向熠却用一种类似于羡慕的目光看着他，仔细看，似乎不仅仅只有羡慕，还掺杂着别的什么情绪。
层层叠叠堆在一起，像是没有光的深渊，黑洞洞的。
两人对视了片刻，向熠率先挪开了目光，站起来和他说：“我先走了。”
戚月落点了下头，也没问他什么时候再来，或者是提什么时候谈谈的事情，因为向熠看起来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感觉现在说什么都不适合。
直到向熠的身影消失在了病房门口，施星沉才抬手拢着戚月落的脸颊托了一下他的下巴，“回家吧。”
戚月落陡然回过神来，视线转回来，才发现两人离得很近，几乎是鼻尖挨着鼻尖，呼吸缠在一起。
顿了两秒，戚月落就伸手抱住了施星沉的肩头，然后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低声说：“施星沉，你今天背我回家好不好？”
声音软软的，带着一点撒娇的意思。
施星沉说好，然后就帮他收拾书包，等着戚月落背好了，就在他身前半蹲下，托着他的膝弯把人背到了背上。
从医院回戚家的路程不算太远，平时两人走二十分钟左右就行了，但是因为今天只有一个人走，所以足足走了三十分钟。
施星沉背着戚月落上台阶，刚刚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准备开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戚正儒身上系着围裙，估计是从窗口那里看到两人回来了。
见戚月落趴在施星沉背上，他眉头皱了一下，摸着戚月落的脑袋朝施星沉问了一句：“阿落怎么了？”
戚月落还没说话，施星沉就替他回答了，“犯懒，不愿意走路。”
戚正儒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俩小崽子是往他嘴巴里塞狗粮。
他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装作很自然地转移话题，“那什么，饭快做好了，先去洗澡吧，待会儿吃了就早点睡觉吧。”
施星沉“嗯”了一声，然后背着戚月落进去了，脱鞋的时候也没把人放下，脱完了自己的就去脱戚月落的。
戚月落也很乖，在他弯腰的时候就搂着他的脖子把头低下去，然后又跟着默契地跟着直起身体，就跟一件搭在施星沉背上的外套一样，把戚正儒看得一愣一愣的。
看着两人往楼上走的背影，戚正儒眼里情绪渐渐沉淀下来，好半天了，才伸手抹了一下看得干涩的眼睛，继续回厨房做饭。
戚月落和施星沉很快就洗完澡下来了，下楼的时候戚月落没要背，施星沉就牵着他的手走在前头，把他带到餐桌旁了就松开手，然后去厨房帮戚正儒端菜。
饭桌上，戚正儒照例问起了宋湲的情况，戚月落边吃着边和他说了，还提了向熠和宋遮来探病的事情。
“对了爸，那个宋遮，真的是我舅舅吗？”
【作者有话说：正文请多多支持寒武纪年~】
第63章 事事顺着他
戚正儒吃饭的动作一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点不太确定表情，“应该是，我跟你妈结婚那会儿，宋遮也在，他那时候刚上高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