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外好像都是这幅永恒不变的风清月白的模样,清贵疏离得叫人不好生出亵渎的心思来,这才是他正常的模样,可同样也是这个人,却曾经在他怀里哭得他的胸襟都是他的眼泪,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如此迥异,全然不像同一个人。
罢了,这幅样子旁人大抵瞧不到了,估计也只让他一个人受着了,他舔着牙抱怨着,却是颇为轻快地跟着阿英走了过去。
很快,饺子上来了,底下的少年哄的一下抢开了,连盘子都蹭到桌下,急得王嬷不顾李元悯在场破口大骂:“慌什么,多的是!”
李元悯笑着直不起身,忙让倪英下去帮忙端上来。一盘又一盘的饺子如流水一般进了来,等清了三轮,堂中的少年才放慢了速度。
李元悯悄声吩咐松竹去库房搬来早已备好的烟花爆竹到院子里去。
一些少年吃得肚皮溜圆,早早便下去了,王府的院子里热闹起来,余下的少年被外头的热闹吸引,匆匆地扒拉了几口饺子,也兴冲冲跑出去玩烟花了。
厅内顿时安静下来,李元悯从怀里摸出了一包显然分量颇重的香囊,递给阿英,阿英笑嘻嘻地接过。
“谢谢殿下哥哥。”
她嬉笑着,转过头,暗示一般看着猊烈,猊烈醒神过来,颇有些尴尬,还未开口,见李元悯早已摸出了另外一袋递给他,“这是你阿兄的,让我给你留了。”
倪英怎瞧不出自家兄长压根便忘了这茬,并不揭破,只她看着这二人的模样显然已经和好了,忍不住开心起来,立时接过,揣在怀里,三两下爬了起来,蹭蹭跑到桌案前的蒲团,也给二人磕了头,
“祝阿兄与殿下哥哥心想事成,万福伴生。”
李元悯眼角不自觉露出宠溺,想当初这孩子被送来岭南,还不过四岁的年纪,瘦得跟猴子一般,都险些养不活了,可拉扯着,如今竟也长成了这般大的少女了,当真是白驹过隙啊。
唇角忍不住带了笑,夸她:“咱们的广安王府的明珠马上便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懂事了。”
“当然!”
倪英嘻嘻一笑,又爬了上来,挤到李元悯与猊烈中间,去喝那桃花酿。
猊烈从头到尾一直都未说话,仿佛一开口便会破坏了眼前这样的氛围。
他只是一直看着他,看着他美丽的眉眼,看着他浅浅又温柔的微笑,看着他对阿英不自觉的溺爱……猊烈一点儿都不想打断。
岭南地域的除夕不兴守夜,未到子时,众人便散去了。
夜色下,他尾随着他,悄悄的,轻浮得仿佛是个登徒子。在那些轻微的脚步声中,他听得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今夜很特殊,他像是莫名的妒忌一般,也想享用他的温柔,也想叫他眼里一直看着自己,用那双含着水的温柔眸子。
等避开了所有的人,他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大步往内室走去,急急的,身后的人踉踉跄跄,只一路被他拉了进去。
反扣住门拴住,一把将他的手按在头上,急急拉扯着他的腰带。
待剩下那泛着柔光的小衣小裤,他倒不急了,只垂了脑袋下去嗅了嗅,又嫌不够,上上下下揉搓着猛嗅了一通,这才一把扛起他,往塌上走去。
既是教他得了滋味,那便要全部给他,包括他的温柔。
热浪终于平息下来,猊烈满头的热汗,只卸了压在他身上的力量,却舍不得那份皮肉贴着皮肉的感觉。
外头的烟花突然漫天炸开,纱幔印出了绚丽的光影来。
新年到了。
身下喘息的人轻轻笑了一声,柔软地将他的脑袋宝贝一般抱在胸前,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发顶,抚摸婴儿一般地抚着他的头发。
“祝我的阿烈,新的一年平安喜乐。”
猊烈没有说话,只闭上了眼睛,放纵自己沉入他为他编织的温柔的网里。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第63章
百万大军铁骑踏平了京城, 狼烟四起,宫墙溅满了鲜血,到处是杀戮肆虐的痕迹。
风波定, 天下变色,赤虎为王。
随行们将意气风发的主帅请上了高高的天坛, 下首广阔的平台上跪满了降臣。
他居高临下睥睨着地上如同蝼蚁一般的满朝朱紫贵,目露讥意:“朝元帝呢?”
众官员浑身觳觫, 面露惭色, 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偌大的天坛, 竟是出奇的安静。
不多时, 有个大胆冒进的内侍缩着脖子上来:“回大王, 奴才见那罪人往偏殿去了,是西殿的方向。”
“哦?”赤虎王露出赞赏之色,“带本王去。”
内侍登时一喜,知道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便在眼前了, 当下腿脚也不哆嗦了, 连滚带爬站了起来,一路哈着腰给赤虎王指路。
一众兵将拥簇着赤虎王浩浩荡荡往西殿去了,那内侍难得挣了脸, 自然不舍得浪费机遇, 当下谄着脸, 絮絮叨叨。
“奴才方才看见那罪人鬼鬼祟祟的身影,心里琢磨着怎么着都得给大王盯梢着, 只看着他进了西殿,一刻不敢耽搁,立马来禀报了。”
他窥着赤虎王的脸色, 伸手朝前面一指:“大王,前面便是西殿。”
赤虎王抬眸看了眼那破落的宫墙,唇角露出不易察觉的讥意:“你叫什么?”
那内侍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忙道:“奴才王喜,原是容华宫的打杂太侍。”
耳畔突的一声笑,这笑好没来由,叫他无端端心里打了突。
那高大壮硕的主帅停下了脚步,侧脸轻看了他一眼,他面上最后一点的笑意已全然没了,冷意迫人,内侍脸色煞白,未曾来得及喊出饶命,一道白光劈过,立时双目瞪大,喉间鲜血喷薄而出,旋即,整个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赤虎王收回了刀,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那个犹自抽搐的人,唇边冷笑,这便是京城,这便是最腌臜的地方的盛产。
他不再理会,大步流星往那破落的宫殿走去。
杂草丛生,荒凉萋萋。
赤虎王略略皱了皱眉,朝元帝怎生往这不毛之地来了,不由几分警醒,命众人戒备,小心走了进去。
刚踏入大门,便听得里面撕拉一声,旋即几声嬉笑。
“肏了个皇帝还不够你吹的?”
“啧啧……这细皮嫩肉,不知司马父子怎生享福!”
赤虎王面色一沉,他三申五令严肃军纪,没成想便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这一出。
曹纲早便看见了他的脸色,不敢耽搁,当即率一众人马匆匆破门而入。待赤虎王抬脚进入,地上跪着的二位兵士已是没了血色,只捣蒜似地扣头,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见白光一闪,刚刚见血的刀口立刻又多了两条亡魂,血,漫了一地。
众人齐齐屏息,只恭恭敬敬垂手候着。
赤虎王慢慢踱步过去。
地上躺着一个人,姿势扭曲,已然毫无生息,他面上盖了一块布,血水渗出些许,显得几分可怖,他身上的帝皇的服制已被扯得凌乱,敞着胸口一块雪白的肉来,裤子已褪下一半挂在膝上,约莫瞧着还未遭荼毒。
赤虎王唇角嘲讽一笑。
算起来,他还从未见过这朝元帝真正的面目,这厮到底只是一个司马家的娈宠而已。每日上朝也只隔着厚重的珠帘做一个听话傀儡,他虽战功赫赫,但品阶甚低,站在最几排,更是模模糊糊地瞧不清身影。
离得最近的一次,是他跪俯地上,求娶一位宫中的宫女,西北大捷,他立下大功,妄想着用这军功来换取一个人,然而珠帘后的那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半天没有说话,只静默着,他在这样的静默中,心也渐渐凉了下来。很快,静默被打破,司马昱的斥责传来,什么挟君讨恩、不识好歹之类。
他用战功救不回阿英,也救不回姐姐,所以他换了个方式来了。
几年过去了,没成想竟是这样的方式见面。
他居高临下,用那淌血的刀挑起了盖在他脸上的血迹斑驳的明黄色的破布,一张狼藉不堪的脸呈现在他面前。
赤虎王眉头一皱,心里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怎么是这样一张脸,他脑袋开始突突地跳了起来,他恼怒地想,怎么会是这样一张脸!可他说不出该是如何模样,只是焦躁异常,这让他脑袋撕裂一般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