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是做做样子要娶回去交差,让他对着青屿如今这半边烂脸,他觉得一刻不能忍不肖说,大姜的皇帝和臣民见他娶一个这样的女子回去又会怎样说呢?
顾诀在瞧见青屿烂了半边脸时,亦觉怵目惊心。只见青屿右边脸颊溃烂发红,遍布血丝,若是细看,有一两处已现出森森白骨。加之她左边妆容精致,乍一看更显鬼魅。
“青屿,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显然,连顾稷也吓到了。
青屿福身行礼,微微笑道:“青屿出门时觉得脸上奇痒无比,一时没忍住用手去抓,越抓越觉痒得难忍,想必现下青屿不大好看,实在有辱龙目,羞见圣颜。”
“快!快传太医!”
内侍不敢耽误,急匆匆带来宫里德高望重的叶太医为青屿诊断。轩辕察昊在一旁,问了不下五六遍“如何?能否医治”。叶太医查看了青屿脸颊伤口后摇头叹道:“回皇上,郡主面颊伤势严重,此生恐难痊愈。即使伤好,也会留下疤痕,磨灭不了。”
轩辕察昊一听这话,当即就做不好表情管理,抽了抽眼角。青屿向他抱有歉意:“二皇子,若娶得我这样的女子归朝,想必会连累二皇子在大姜臣民中的英伟口碑。青屿有自知之明,知道我如今这样的情况配不上二皇子。所以,青屿愿意做这个不明事理的人,我得回绝二皇子的求娶了。”
“这......”轩辕察昊拧着眉头,面有难色。
“再说我一心倾慕闻公子,青屿心胸有限,装不下第二人了,万望二皇子成全。”
她的台阶给得足足的,轩辕察昊再不顺势而下就难免自找没趣了,是而他抬手抱拳:“君子不夺人所爱,郡主对闻公子一片情深,本王在此便恭祝郡主早日寻得闻公子下落,有情人终成眷属。”
轩辕察昊自己退却,是再好不过的结局。青屿瞥了一眼站在外使队列中的澹台安。由他往下拗的嘴角得知,他现在心情不佳。
事情刚要停歇,有侍卫上殿通传:“安靖王妃携剑阁阁主闻良人求见皇上。”
为着他生死未明一事闹的今天这一出,顾稷也想见见战青屿看中的是什么样的人。再者说,为何安靖王妃会与闻良人一道出现呢?
青屿则在听见闻良人三个字时就恍了神,一瞬间忘记了面颊上的热辣疼痛,望穿秋水看向殿门。有一抹霞色与一碧清泉同时踏入銮殿之中,霞色自是左丘檀,皇帝诞辰,她着妆精致如惊鸿一瞥,仪态温婉,王妃气质十足。
与她同步而行的闻良人则一袭淡青色衣袍,淡雅如风,温润如玉。青屿顾不得殿前礼仪,快步走到他面前。他看起来完璧无暇,但是双颊掉了些肉,瘦了。
闻良人看她烂着一边脸朝自己奔来,不禁颤了颤手:他还是来迟了一步,逼得她用此下策,毁掉了自己的容颜。
“阿屿,你!”左丘檀低声惊呼。
青屿回过神来,笑道:“无碍无碍,先拜见皇上再说。”
左丘檀随即敛了敛神,带闻良人拜见过皇帝。
“听闻闻公子坠下城脂渊,今日何以与安靖王妃在一块?”皇帝好奇道。
“回禀皇上,小民在追击涅槃神兵时不幸中了敌计,坠下城脂渊,许是上天垂怜,渊下有几棵生长在渊墙上的树丛,接住了小民。大难不死,不过小民仍旧摔断了双腿,竭力爬出城脂渊后得附近村民救治。腿伤复原,小民便即刻赶来大都。”闻良人恭谨回话。
左丘檀接着他的话开口:“臣妇今早原要与王爷一道进宫来,可是临出发前,臣妇忽感身体不适,王爷怜惜,让臣妇在府中歇息缓和后再进宫。臣妇赶来途中,马匹踏快,险些撞了闻公子。闻公子道其在赶来大都的途中听闻大姜二皇子要来求娶郡主,心急如焚,臣妇恐有情人错失所爱,这才自作主张带了闻公子进宫面圣。”
“二皇子敬我与闻公子两情相悦,此事已经作罢。”青屿配合答道。
“闻公子一表人才,又英勇击敌,青屿没有看错人。”皇帝想了想,又问道:“闻公子即将成为我朝郡马,不知是否有入朝为官的打算?”
闻良人抱拳回道:“回皇上,小民在江湖自在惯了,且阁中事务繁重,小民才德有限,并无入朝打算。”
皇帝见他坚持,倒也没有勉强。
“皇婶身子不适,刚好叶太医在这儿,不若也给皇婶瞧瞧?”叶太医其实就快要退下了,结果太子一张口,他不得不继续呆着。
左丘檀一听就头紧,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讲的是借口啊!皇帝都不拆穿,这个太子脑子里是灌浆糊了吗!她正要开口推辞,没曾想皇帝做戏做到底,竟然说了“好”。
于是皇帝诞辰朝贺中,众目睽睽,群臣外使,一道看她被叶太医望闻问切。一盏茶后,叶太医喜笑眉开,不住道贺:“恭喜皇上!恭喜安靖王!安靖王妃这是有喜了!微臣想,早上王妃身感不适,又说不出具体的所以然来,约莫是孕里头的反应。”
“你说什么?!”
顾诀与青屿同时问道。
“阿檀,恭喜你啊!”青屿先一步反应过来,激动地握住左丘檀的手。
左丘檀完全傻了眼,愣在原地,呆呆看着自顾自兴高采烈的青屿,和反应过来却在强忍狂喜的顾诀。她、她不过才成婚未足两月,怎、怎么这么快就、就.......
“这乃是我皇龙气昌盛啊!郡马失而复得、安靖王妃有喜,都是咱们皇上的圣恩笼罩啊!”有臣子灵机一动,无缝衔接拍起皇帝的马屁。
宫中夜宴开始之前,官眷们可以在御花园随意参观走动。到了这会儿,青屿才有空和闻良人说说话。她还没有开口,闻良人抢先由怀里掏出药粉,为她敷在伤口上,嘴中责怪:“你不是怕疼么?怎么敢对自己下这种狠手!大不了你就先应了他,咱们可再另外想办法。”
“我脑子笨,想不到其他办法。”青屿赧笑,“再说我应了,于镇国公府大大不利。你呢?你的腿——”
“我大难不死,因祸得福。坠下深渊后,断了双腿,却捡到《九载功变气典》。”
“那是什么?”
“是江湖上几乎绝迹的心法气典,大多数人以为它是个传说。我在气典不远处看到一副白骨,看他骨骼有些错乱,不知是否在练气典时走火入魔所致。”
青屿咋舌,果然大侠们拿到的都是开挂的人生剧本......
“你坠下渊底,为何不用号鸟叫幽灵阁的人来救你?”
说起幽灵阁,闻灵人眼中一凛:“这次多亏了王妃帮忙,我才得以归依。幽灵阁在我坠渊后就出事了,今日宴毕,我就要赶去处理这个事。”
“出什么事了?”青屿紧张道。
“极有可能是百里肃的手笔,具体的要再查一查。所幸培养灵士的地方与消息联络点向来只有我同永安知道,至多只是损去一大批上好暗器。”闻良人把余下的药粉给到她,让她收好:“你好好养伤,这事不必你操心。”
说起伤,青屿有些忧愁:“这药粉侵蚀性太强,即使我伤好了,最好的情况也是留下淡疤。”
“往后咱们行走江湖,你有道疤傍身也不是不好,一来人不敢随意欺你,二来人不愿随意欺你。”怕她有心理负担,闻良人同她玩笑。
行走江湖,听上去很是不错。
反正她也不能回沙场继续做什么女将军,随闻良人闯荡江湖,去见见这广大天地是最理想不过的生活了。可惜......
“可惜不知这些破烂事何时才能算完?”还有战青屿那至今成谜的身世,就像一个随时会爆炸的□□,不知还会牵燃出什么火花。
左丘檀有孕的消息传到后宫,董太妃乐得合不上嘴,拉着她叮嘱东叮嘱西,其余臣妇、贵女看在眼底,恍惚间竟一时分不清谁是婆婆谁是媳妇。
宫宴时,因着左丘檀有孕,顾诀看她看得紧,每样吃食都要自己试过没问题才夹到她碗中。左丘檀坐在他身旁,心下叫苦:这下好了,彻底是没了自由。
宴会进行到一半,太子养母刘贵妃为皇帝献上自己亲自盯排的舞蹈《惊鸿仙女》,据说为了给皇帝一个惊喜,这个舞蹈一直以来都是秘密排练。这些舞伶皆是刘贵妃亲自挑选,个个亭亭玉立、绰约多姿。舞蹈伊始,宫人们依照吩咐灭了大部分烛火,“仙女们”随着乐声翩跹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