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哥可有追查到是哪些武林势力?”听青屿三言两语、直击重点的剖析,闻灵人不由也跟着揪心起来。
青屿摇头,“暂时不知。恐怕要等你哥哥回来才能明了。”
大婚转眼即至,顾诀命人由左丘府门口一路至安靖王府,所经路途中,街道撒满大红花瓣,一时间人头攒动,都等着看安靖王府的迎亲队伍。
天气已完全入了冬,顾诀除去在喜服上镶了十颗月明珠,还着人在衣裳中缝进一层薄薄的保暖貂皮,故而喜服上身,既不影响左丘檀的窈窕身材,也不至于使她受寒。
迎亲队伍从安靖王府出发时,便十分令人瞩目。安靖王顾诀红衣飘袂、安于马上,看上去比素日里添了分柔和温情。在他身后,抬着顶简易的轿子,此轿不同于寻常花轿,底座镶金嵌玉,尊贵无比,却无壁无顶,甚至连遮挡的纱幔都没有。
百姓们未曾见过这样的迎亲队伍,议论纷纷,步履不停,跟在后头。队伍来到左丘府大门前,吉时一到,左丘檀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迈出玉步,在孔嫱的搀扶下走出左丘府大门。
左丘檀一出来,百姓间的喧嚷声更高了:还有出嫁不戴盖头的新娘子!
顾诀见她出来,翻身下马,同她一齐拜别左丘罗,伸手亲自搀扶她上了轿辇。登辇完毕,唢呐一吹,喜乐奏响。左丘檀不敢回望父母,怕忍不住落下眼泪。高远藏隐在左丘家众人之中,轻轻念了声“无量天尊”。
“天呐!快看王妃的妆容!”人群中,有一女子高声喊道。众人闻声,纷纷往向高轿上的左丘檀。
安靖王妃喜服除去那十颗夺眼的明珠,其余设计平平无奇。可正是这瞧着平平无奇的喜服,令其脸上妆容尤为夺目。赤金眼影、胭脂红唇,妃色妆粉中闪烁着若有若无的细密金光,加之左丘檀本身晶莹明澈的双眼,高挺的鼻梁及原本就如樱桃般的娇唇,辅之以点翠头面,艳丽豪奢中,又存着自然高贵。
“王妃的妆粉眼粉,从来没有见过哪里有卖的呢!”
“是呀!有了这样的妆粉,衣裳不必太夺目,即可出彩斐人,这会不会是王爷特地为王妃置办的妆容?”
“一向新娘都把重心放在婚冠和礼服上,王妃反其道而行之,倒显得普通新嫁娘俗气了。”
顾诀听着左右两侧围观百姓的啧啧称奇,嘴角不由勾上浅浅笑意,出了今日,左丘檀之天姿丽色、她所用之妆粉,都会成为大都里人人津津乐道的绝佳话题。
到了安靖王府,顾诀母妃、当今董太妃坐于高堂之上,眉目含笑望着佳儿佳媳一步步朝她走来。二人按礼拜过天地,喜娘上前扶着左丘檀回到婚房。
青屿随家人携着闻灵人来到喜宴,无意中对上左丘檀投来的目光,相视一笑。闻灵人兴奋地抓着青屿说道:“这左丘姑娘,比画像上的还要好看十倍!”
“是不是很惋惜,她没有当成你大嫂?”青屿故意揶揄。
“郡主妄自菲薄了,”闻灵人忙道,“郡主长得也不差呀!稍稍打扮,与王妃各有千秋、各有千秋。”
另一边,战奇坐在她身旁,悄然道:“屿妹,机不可失。”
青屿吃力挤出个微笑,点了点头,“我心中有数。”
薄暮时,喜宴正式开场。席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蒋珺瑶在上席中看到了蒋珺瑶的身影,心下有些无语。蒋珺瑶看上去仍旧冷艳高贵、仙气翩翩,只不过眼眸中似乎多了一层失意和落寞。
“奇了,不是说这太子钟情于贺筠么?这怎么一日看下来,倒盯着这玉黎公主转不开目光去?”背后冷不丁传来一道娇丽的声音,青屿正欲回头,来人倒自己带了把椅子,往她和闻灵人中间挤来。
定睛一看,这不是都尉府周毓还能是谁?
“战青屿,听闻你这两个月游山玩水散心去了,都去了什么好地方?说来听听!”哦......原来镇国公府是这样同外面解释她何以消失了两月的。
“游山玩水有何好说的,山都是用爬的,水嘛都是用船渡的。”青屿随着她方才所说看向上席,“咱们不如还是说说你刚才唠叨的,你说太子喜欢谁?”
“哎哟,朝野内外都传遍了,怎么你哥哥们没和你提起过?都说刘贵妃要把自家侄女刘华月许给太子做正妃,但太子好似钟情于太傅孙女贺筠,据说最近刘贵妃都不怎么逼他了。大家都猜测他与贺筠就要成事了。”周毓润了口温酒,摇摇头道:“可是你看看,一晚上太子的目光都没有离过她。”
青屿恍然,啊,玉姬曾和她提过这个太子的事情。她目光在上席中转了一圈,果然看到一个一直盯着蒋珺瑶看的金衫男子,其貌......说真的,也就普普通通吧,身形略微发胖,同他皇叔顾诀比起来,一是冷月当空照、一是黯淡落树梢。
“嘣——!”
忽地,夜空中有花千树熠熠绽放,炸响了大都沉寂的夜晚。左丘檀踱步到房门口,看着烟花繁乱,露出舒心一笑。
“皇上驾到——”
烟花璀璨夺目,落幕不久,圣上亲临。众人慌忙由席上起身,乌拉拉一片拜见。青屿跟着众人跪下,耳边不住回想起战奇的建议,紧张得有些耳鸣。
皇帝赐了平身后,缓步走向主位。青屿抬头看向皇帝。由沙场归来,她随战吉吉上过一次殿前,不过恩威在上,她压根没敢瞧皇帝长什么模样。今夜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皇帝。
皇帝正当壮年,确有君临天下、九五之尊的气质。比起发福的太子殿下,皇帝身板挺正、目光刚毅,讲话也气力十足。
顾诀把皇帝迎至上上之座,与董太妃同席。看起来,皇帝与顾诀的感情要好得很,一点猜忌也不得见。圣驾临门,顾诀遣人唤来左丘檀,一对新人向皇帝行了贵礼,皇帝心情愉悦,也赏赐不少东西。
“听说,青屿也回来了?”皇帝向顾诀问道。
“是,今日也来了呢。”顾诀笑道。
“叫她来给朕好好看看。”
皇帝笑得畅快,顾诀也没做多想,他今夜高兴,亲自去领了青屿到其面前。青屿向皇帝跪下行礼,皇帝见她完好无损,一颗悬心也放将下来,“起身吧。”
青屿没有起身,脑子里再一次闪过战奇那夜话语:“今日回府时,我遇见昔日同僚子贤兄,他现在安靖王手下做事。据他所说,安靖王今日到了左丘府,敲定了婚期,很是匆匆,定在半月后。皇上向来疼爱安靖王,届时必定到场,你若下定决心,不妨就在安靖王成婚之日,同皇上讨一讨旨意。”
“阿屿,皇上准了你起身,还不起来?”顾诀意识到她的异常,不禁出言提醒。
青屿咬了咬唇,心中一横,抱拳抬头,笑意连连:“逢这大喜之日,青屿想蹭一蹭表哥的光,同皇上讨一道圣旨。”
此言一出,周边皆渐渐沉静下来。
董琅玉与蒋瑛对视一眼,确定对方和自己一样都不知情况。董琅玉正欲动身上前阻拦,却被战奇一把拦住:“娘,皇驾在此,不可冲动。”
“哦?你这是......”皇帝眼中一亮,“你有打算了?”
“正是。”
“是哪家贵胄子弟,入了战五法眼?”
“此人非我朝中精贵青年,乃当今江湖剑阁阁主闻良人。青屿这两月在外游历,有幸结识闻公子,性情相投、志同道合,闻公子以侠义为尊、温文尔雅,臣女已芳心暗许,只求皇上圣恩成全,为我二人也赐一道婚。”
此言落地,举座哗然。
大多数人是万万没有想到,战五最后会择一个江湖中人做余生归属。镇国公府众人除去战奇,面面相觑,精神都崩在一根弦上。战青屿没商没量,私自就做了这样的主,等战吉吉回来,搞不好镇国公府的屋瓦都要被他的怒气震飞。
董琅玉只能不住在心中向满天诸佛祈祷:皇帝陛下可绝绝不能应予呐!
这个答案,显然也在皇帝的意料之外,他沉默了,似在细细思考。
战青屿不敢再说话,老老实实跪在圣前,脸上勉强维持住笑意,心底下有那么一丝懊悔。苍天呐,她另外择个好日子偷偷去和皇帝求旨不行么?为什么要听战奇的话行这种法子?!
不知过了多久,总之最后一切还是遂了心愿,皇帝哈哈大笑道:“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