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依三哥的意思......”
月色下，战奇刚正决毅：“依我的意思，择日不如撞日。咱们应当这样......”
待战奇也离去后，玉姬才现了身。
青屿还在回味着战奇所讲之事，心事重重。玉姬看在眼里，不禁出言劝解：“三公子为主子思虑周全，属下觉得此策可行。”
“离三哥所说的日子还有段时间呢，不急。”青屿示意玉姬坐到自己身旁，“我现在最记挂的，还是托你查大墨玉国国破内情之事。不知你离开藏香阁前，有否眉目？”
“不负主子所托。”玉姬将所查原委悉数告知：“当年我父皇和母后沉浸在声乐创作中，朝政其实已经落入澹台家之手，但若直接篡位，怕百姓臣民不服，彼时，金螭早对大墨玉国虎视眈眈，见此情形，与澹台正业，也就是我外公，有了一个为外人所不知的约定。”
“什么约定？”
“一个直接促成了大墨玉国国破的约定。”玉姬说到这里，手下意识攥成了拳头，“金螭先帝顾叡与澹台正业约定，金螭会假意发兵进攻大墨玉国，届时澹台家先说服我父皇以保住国民性命而投降金螭，在他降了金螭后，澹台家再以正义之名出师，以抗金螭侵犯来兵，借此登顶大墨玉国国主之位。”
青屿咋舌：“这个约定，澹台家何以能信？天底下哪有人白白送来馅饼？”
“约定里，事成后，澹台家登上国主之位，须割大墨玉国四分之一的国土给到金螭。这也是澹台正业为何会相信金螭，在他眼中，割让国土已经是付出了代价。”
“之后呢？发生了什么？”
☆、如烟往事
大墨玉国春和五年。
金螭厉兵秣马、横持戈矛，向大墨玉国国都爱砚策马腾跃，势不可挡。丞相澹台正业领头上谏，劝国主乐正和宜以百姓性命为重，投降金螭。
乐正和宜性懦心善，本就无意帝位。能坐上国主之位，也是因为娶了国后澹台以莲，得以借助了澹台家的帮扶策划。小小的大墨玉国，莫说金螭，便是三大国里的兵力最弱玉黎来犯，也悬乎得很。
故而乐正和宜降书签得没有丝毫犹豫。国主亲笔，玺章亲印。
出征大墨玉国的不是什么将军，而是亲王顾旸。金螭先帝顾叡胸有大志、谨慎果决，经历了激烈的夺嫡之战，登位后对其余对手毫不手软，找了借口，不是流放便是囚禁。顾旸是个例外，夺嫡的皇子中，唯他在顾叡登顶帝位后还被封了祥亲王。
对于这一点，大部分人认为这约莫是因着顾旸是顾叡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即使顾叡想对其下手，也有太后护着保着。
在武将中，顾叡最信任的莫过于镇国大将军战吉吉，然大墨玉国一事，却没有交予战吉吉——而是顾旸去办，破了“顾叡欲杀胞弟而不成”的谣言。
顾旸也不负皇兄所望，完美地破了大墨玉国。
当乐正和宜手持降书、打开城门，压下个人屈辱要朝顾旸下跪之时，城楼上忽然射出一支冷箭，穿了乐正和宜的心脏。城楼上有士兵气急败坏呐喊，声称国主降了金螭后会被招安做一方王臣，献上了大墨玉国子民们的性命。
以澹台家族为首的正义之军师出有名，振臂一呼，以为自己生命被乐正和宜出卖的大墨玉国百姓几乎是不假思索，就站到了澹台义军一边。
一切都符合澹台正业的预期，直到他们真正与顾旸带来的兵队交战的那一刻。金螭的将兵足足有二十万，而大墨玉国加上老幼妇孺，举国上下也不到十二万。且金螭武器精良、粮草充足，以顾旸为首的军队作战经验更是不必肖说。
交战只持续了十日，澹台义军便溃败了。澹台正业只坐热了十天的皇位。爱砚城破时，顾旸拿出了乐正和宜死时手中紧握的降书：孤一生唯钟情乐理诗赋，实无治国之才，愧对我大墨玉国万千百姓，今甘愿降螭，独求金螭神兵此后竭力庇佑我大墨玉国无辜子民。
攻破爱砚后，顾旸着人登上城楼，念出乐正和宜的国书，本就疲于作战的散兵零将听完，纷纷缴械，低头不语。
“澹台正业见状，欲带着家人卷逃。我母后不愿一齐出逃，把我交给了我舅舅，也就是澹台安。澹台正业生平所做，也有一大半是为着澹台安，为了掩护澹台安顺利出逃，半途中被顾旸亲兵万箭穿心，我母亲则趁人不备登上爱砚城楼，一跃而下。”玉姬说罢，苦笑不已，“许是顾旸念我父母可怜，便说我父战死、我母殉国，散播开去，以全一全他们名声。”
是非曲折，原是如此。
青屿还想起一号人物，不由问道：“那么弘懿呢？他原来身份是什么？”
大概是从前战青屿也不知弘懿的真实身份，因此玉姬对此并无多疑，据实回话：“弘懿原名公孙文敏，是我朝尚书公孙琛独子。为了拉拢公孙琛，澹台正业还同他道待我大了，便让我母后作主，将我指婚给公孙文敏。公孙琛当时错信澹台正业，跟着上谏，也为劝我父王投降出了把子力气。国破后，澹台正业一党遭顾旸追灭，公孙琛悔不当初，苦求顾旸饶幼子公孙文敏一命。顾旸最终还是应下了，为免再多事端，他把公孙文敏交给了游僧太初大师，太初给公孙文敏起了法号，便叫弘懿。”
“因着当年这些事，所以他总要到你身边，企图渡你？”原来弘懿的执着不是什么六根未净，而是愧疚。
这个问题，玉姬没有作答，只是苦涩一笑。
青屿想，如果不是这次自己下了命令，或者玉姬也无缘得知当年实情。不过一旦琢磨起来......玉姬知道也太全细了罢？青屿忆起白日里她说死遁藏香阁与查探此事有关，遂忙问道：“你何以得知这其中原委？”
“祥亲王顾旸破了大墨玉国后，不久就得了急症病逝了。属下几经辗转，找到了顾旸生前的一个名叫樊永年的亲兵。”
“樊永年为何肯告诉你这些？他知你是大墨玉国公主的身份么？”
玉姬缓缓摇了摇头，低头垂眸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答道：“顾旸病逝后，手底下的亲信逐渐也退出了朝政。樊永年地位不高，现在只是个小酒馆的老板。说来也是属下运气好，樊永年的短处正正是好色。”
听到此处，青屿身躯震了一震，脱口道：“你！你不是卖艺不卖身么！”
“主子莫急，此事玉姬也有私心。”玉姬笑中仿若有沧海，“玉姬也想闹清楚当年的真相。所以，昨夜若不是弘懿拔得头筹，换做另外一人，我恐被人发现我已不是处子之身，届时脱身更是麻烦。二则我昨夜也答应了弘懿，不再留处藏香阁，那和尚多烦人主子是知道的，也算一举两得了。”
青屿不停以齿刮唇，隐隐颤颤，眼眶有微微热意：“你何必......如果我知道你要付出这样的代价，我绝不会让你做这样的任务。”
“主子，无须对我有愧意。”玉姬没想过青屿会这样在乎自己的清白，挣扎了须臾，向她道出心声：“不瞒主子，这些年玉姬对当年之事也有疑惑，心下也惶恐国破之事会否与镇国公有关，搞清楚这个事，往后我留在主子身边才能真正安心尽力。再者说，玉姬本就擅的是媚术，早已料到有一日是要这样派上用场的。”
青屿觉得此刻没有人可以理解她的心如刀绞，她听不进玉姬的忠诚赤言，只是一味难受得紧。她原来那样安排，是觉得事关玉姬自身，玉姬查探起来会比任何人都更加卖力。可她从没想过，玉姬会卖力到这个地步。
“若依主子之前所言，澹台安投奔玉黎，属下恐他有所动作，当务之急，咱们该查一查、防一防。”玉姬把话题纠回正道上。
当年如约事成的话，澹台安迟早也要接过澹台正业的江山。他把这笔帐算在金螭头上，也是理所当然。就是不知他从中出了多少力气？
青屿心中悲落，但不敢流露太多，怕更扎了玉姬的心，勉强微笑应答：“此事我已有安排。”
俗话说：成名要趁早。在顾诀这里，成亲也要趁早。登完左丘府，成婚之日定在半月后。左丘家阔绰，陪嫁金银、布帛、衣饰、珠玉等共九十九担。顾诀看了看左丘家的礼单，半天后把礼单递给府上管家冯子昂：“咱们再加一担即可，其余九十九担，担子做左丘府送来双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