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三见是他,讨教道:“那依小侯爷,是何见解?”
“我虽不是江湖人,倒有的是江湖上的朋友,幽灵阁向来以灵士、暗器买卖为生,就凭涅槃神兵用的是他们家的东西,就要给人扣一顶帽子,齐某觉得,过于武断。”
左丘檀听得齐文康帮着幽灵阁讲话,心想这倒是个脑子清醒的。
“诸位上过战场的又有几个呢?讲这些打打杀杀,辜负好酒美食,况且那爱砚离咱大都,十万八千里远,老先生我还宁愿听一听那玉黎公主会否在咱这儿觅得佳婿一事。”说话的是在附近开私塾的老先生姚晋,为人师表,一点严肃劲儿都没有,素日最爱探听人情八卦。
原先这个话题,该是齐文康来解答最为靠谱,不巧齐伯侯府的小厮匆匆赶来,似有急事,将他请回府了。
“咳咳,”一名叫楚岸的男子挺直了身板,仿若身后有微弱光辉笼罩,“听我姨父讲,朝廷上大臣们很是赞成安靖王爷与公主续此和亲联姻的佳话。”
“你姨父是谁?”刁三问道。
“我姨父乃兵部尚书何宏焕大人府上官家!”楚岸嘴角抹上一层笑意,不紧不慢嘬了口酒,“所以这殿上消息,千真万确。”
左丘檀手里算盘打得噼啪响,一边的墓兰小声啐道:“这个楚岸,每次来客栈都要做自我介绍,没一次能让人记住的,檀主子知道为啥吗?”
“为啥?”左丘檀停下拨算盘的动作。
“因为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噗!”左丘檀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打从盈庙回来后,她就没再见过顾诀了。大都里传他和蒋珺瑶的事传得风生水起,墓兰时不时从外头回来,有意无意告诉她,蒋珺瑶次次去找他,他也没有将人拒之门外。
每每说起,墓兰总要强调一句:“都是她去找的王爷,王爷从没主动去找过她。”
倒是爱砚战事一起,左丘檀心中便明了了,为何对方要向莒州下手。从地理位置来看,爱砚若有战事,军粮当由离其最近的莒州供给。谁输谁赢,一时是辨明不了的,可若战事时日拉长,军粮供给出了问题,就真正不好说谁输谁赢了。
她只是没有想到,对方计划里,还想将幽灵阁也一并拉下水。
游灵山上,闻良人同青屿也早已收到自剑阁和幽灵阁两阁来的消息,青屿担心父兄和侄子,想下山奔赴爱砚去看看:“如果是正常战事,倒没什么担忧的,可现在看来,说什么散兵游将、乌合之众,人家这一道道算得可周密呢!”
“还有十日,你且定心,先将身子调理好来。”闻良人不愿此时离山,功亏一篑。
青屿不觉身体还有什么问题,天韵这二十来天,日日叫她喝苦药,她想蛊毒已除,再有什么不妥这么灌药也该好了。她眨巴着眼,摇着闻良人的手,央道:“我生龙活虎,你要不放心,我们可一起前去。”
这是她近日来的惯用招数,自从她发现这招好使后,一有什么要求,二话不说放下身段就是一顿作,成效显著。
不过今日,似乎失效了,闻良人不为所动。
她退而求其次:“大不了叫你师傅把草药给咱,我保证顿顿不落下!”
闻良人好笑道:“休养休养,第一要义是休息,去爱砚舟车劳顿,这是没得商量的。外头是有洪水猛兽,可外头还有师兄和左丘姑娘,你乖乖把这十天呆完,时间一到,我也保证,一刻不耽误你的。”
“你说阿檀?她轻功是不错,但你也不能指望她去上阵杀敌吧??”青屿没忍住,心下翻了翻白眼。
闻良人伸手揉了揉她的肩头,摇头道:“看来你做人家的姐妹,做得也不尽心。”
“闻少侠,你尽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
可惜闻良人不说了,他研磨着天韵给他的草药,乌黑的眸子里荡开细密的涟漪:“好好养着,什么也别想。等你下了山,有的是惊喜等着你。”
爱砚城内,自战吉吉和战安到了之后,涅槃神兵总是出兵骚扰,却不和他们交手作战。这一拖就是小半个月。战吉吉心细如尘,发觉城内粮草有短缺之势,八百里加急上书朝廷,望朝廷拨来粮草。
莒州田地荒废的事,到了此刻才彻底为圣听所知晓。若从其余安寿、云州两地把粮草运去,一则路途遥远、二则不能保证可安全供应得上,毕竟途中除去自然险阻,还会路过一些有匪患的区域。
在这局势动荡之时,左丘檀终于又一次见到了顾诀。晚饭刚过,他遣人到左丘府大大方方把她请到了自己府上。这事没把左丘檀吓着,倒把左丘罗吓得够呛,自家女儿什么时候这样厉害,还能让大名鼎鼎的安靖王遣人恭恭敬敬来请了??
来接左丘檀的不是别个,正是顾鸣。离开左丘府前,顾鸣还笑眯眯和左丘罗说道:“夫人呀,好日子在后头!”
整得左丘罗一晚上没睡好,巴巴等着自家女儿回来告诉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安靖王府美轮美奂,却没有左丘檀想的那么大。可是这府内一草一木、雕楼画栋,无一样不是金玉手笔。顾鸣在她前头,时不时还和她介绍这、介绍那,生怕她拘谨。她只好在他后头频频点头,以表示自己记住了。
顾鸣没有把她带到府中正厅,而是带去了顾诀书房。
一入房门,左丘檀便看到顾诀意懒心慵地在睡榻上眯眼,听得推门声响,知她来了,轻柔开口:“来了?坐。”
“何事要劳王爷大晚上把我请来?”有些时日未见,她不大敢正视他,眼睛移到屋中书架上。
顾诀似乎没有发觉她的不自在,直言道:“莒州飞萤绸一事,你反应很快,买地囤粮,一样不落。”
他知道这些,她不觉有奇,“王爷要粮还是要地?”
“你要同我做这笔生意?”他依旧闭着眼,言语中听不出是何态度。
左丘檀巧笑:“同王爷做这笔生意不好么?我觉得与王爷做这个生意最靠谱,一则我不必担心王爷银两不足、二则官场上我左丘家所认识的人里也属王爷地位最高。”
“地契和粮食,我都要。”顾诀缓缓睁开惺忪双眼,“但这买卖,我不同你做。”
左丘檀感觉要被他绕晕了,不禁把目光由书架流连到他身上,实言道:“我没明白王爷的意思。”
“现下,你无需明白。只要把地契与囤粮悉数交给我。”
这她就不大乐意了,那是她真金白银投进去得来的,他不和她做买卖要她白白交出这两样东西来?她承认他长的是好看,但她也不至于是色令智昏的人,总不能因为他的美貌平白就听他的话吧?!
故而左丘檀沉默了。
顾诀见她没有声响,知她不愿做亏本生意,无奈从睡榻起身,走到她身旁坐下,徐徐道:“钱,你左丘家还有啥可缺的呢?你把这两样东西给我,我给你换来更值当的。”
“怎么换?”他的话让她脸色终归是好了一些。
“怎么换你不用担心,我跟你保证,这笔买卖你同我介绍的那个人做,稳赚。”他眼中掠过一丝狡黠精光。
左丘檀想不通:“那我与这人直接相见交谈不可么?”
“暂时,你还不够身份同他相见。”
......左丘檀无话可说了,照顾诀所言,此人连左丘家的人也看不上眼,也许还真有点东西。这笔生意做下来,他顾诀图什么呢?
“这事对王爷又有什么好处?”她好奇发问。
“你想知道?”
“我想知道。”她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顾诀给倒了杯热茶,轻轻吹了两口,放到她面前:“等你拿到好处的时候,你也会知道我拿到的好处是什么。”
这便是再套不出话了。
“你何时要?”她不客气地接过热茶,吞咽了一口。
“时态略急,若是可以,你喝完这杯茶,我随你去取地契,至于粮草,本王会着人去搬运。”
呵,说到搬粮草,他就是“本王”了!左丘檀没好气,一口喝尽杯中茶,放下茶杯时砸出了些声响,站起来不言不语出了顾诀书房。顾诀没有生气,乐呵呵跟在她后头。
安靖王府内,一众奴仆何曾见过自家王爷这样喜色于形的模样,刹时不知该做何等反应,一路上左丘檀看见有嬷嬷笑得慈眉善目、有家丁面容惊惶,她觉得整个安靖王府都怪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