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永安笑道:“老道长行事谨慎是好的,只要能救得郡主,他砸下十道石门也无不可。”
星月轻闭嘴唇,显然是同意了风永安的看法。
石门砸下后,天韵才缓缓睁开眼睛,从石床上下来,让闻良人将青屿放置在石床中,细细端看了一会儿,奇道:“这便是阿诀的妹子?那个打战英勇过无数男儿的战家老五?”
闻良人想起那晚青屿的梦中话,犹疑了片刻才答道:“正是当今宁靖郡主。”
天韵甩了甩手中拂尘,摇头道:“此女命格不似常人,遭此横祸,却是意料之中。”
闻良人见天韵看出不妥,追问道:“师傅此话何意?”
天韵掐指拨算,淡淡开口:“此女有双重命格、亦有双重命劫。第一命格已归西天,由第二命格化解了第一命劫。现下是其第二命格所要历经的第二命劫。”
“是、是夺舍吗?”闻良人问出心中疑惑。
“看来你也已有所察觉?”天韵边说边搭上青屿手中脉搏:“说是夺舍也不尽然,有人强行改了她的命格,才会有如今的情况。与其说夺舍,不如说是她的魂魄被夺来此处。”
这么讲,不存在什么夺舍之说,她确实是在替真正的战青屿受此灾难了?但天韵所言,这其实也该是她的劫难。因为真正的战青屿已在第一劫难时香魂泯灭了。
“师傅怎么知道她命格之事?”闻良人纳闷,没有生辰八字是难以测算一个人之命数来的。
“阿诀飞鸽传书过来,道他这个妹子自退下沙场后性情似乎变了不少,苦于查不出缘由,给了战小五的生辰八字过来,叫为师看看。”
“这个事情,师兄知道了?!”闻良人一时露出紧张,遂又忙转口问道:“师傅认为,这事师兄是知道的好,还是不知的好?”
天韵抚须言笑:“阿诀还未知。你担心这个女孩子?”
闻良人被师傅言中心事,哑然语塞。天韵看着这个向来温和润玉的徒弟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有些乐了,直言道:“此女第一命格与鹊桥无缘,第二命格倒同你很是匹配。”
闻良人登时抬头,惊讶不已:“师傅在说什么?!”
“徒儿啊,你和你师兄不同。阿诀面上冰冰冷冷,做事刚毅,心里头却始终有一片柔软之地,是为着他所爱的那些人留着的。你不一样。”天韵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似乎要将他的真形由躯体剥出般,“你平日里温温和和笑着,但要走进你心底,非易事也。此女性格单纯、有些无伤大雅的小聪明,胜在待人真诚,能叫你眼下这么紧要她,还不是本事吗?”
闻良人微怔,又讨好笑道:“师傅既已看穿徒儿心事,那徒儿只好求师傅,定要尽力化她此劫。”
“你们可知她中的是何睡蛊?”天韵微微蹙起眉头。
“是睡梦蛊。”接着,闻良人将彼时芳芍所言悉数告与天韵,“徒儿在察觉郡主中了睡蛊时,先后以渡厄丹和紫莲丸与这睡蛊做了牵制,近日来,这两样也无法再拖住蛊毒,且郡主一入睡乡,便会堕入梦境。来时还遇暴雨,染了风寒,身体虚弱之象不必徒儿再说,师傅也能看到。”
“她脉络着实不大清晰,即使是医术精湛的大夫,诊出了异样,也无法得知是何异样。”
“她这蛊毒,师傅认为如何解得?”
天韵从壁上石桩拿下一株碧草,递与闻良人:“此乃无忧草,待她再次醒来时,让她口嚼服下。无忧草能保她至少不会梦靥,我明日再采些吉祥草来,铺在床垫上,让她枕着吉祥草入睡、再内服无忧草,可暂时再控制住十日。”
闻良人收好无忧草,心忧如焚:“十日后呢?”
“十日后......”天韵沉声道:“会慢慢退至与今日一样的情况。你师兄当时虽也中蛊、且蛊状凶残,但只要将体内蛊虫杀死即可解开,幸得优昙婆罗能将其化解。”
“这睡梦蛊不可用此法么?”
“睡梦蛊毒在它的蛊虫只可转移,无法灭绝。且新的中蛊者精血要比原先那人的旺盛。所以,你得寻一人,男女不限,有强魄体格即可。”
“这不难。”闻良人淡然道:“可让师兄帮忙,从天牢中挑一个穷凶极恶之死囚徒送来。”
天韵颔首继续道:“这十日,我会先想法子从她身上逼出少许蛊虫,届时那人送来,为师再将逼出的蛊虫置入其体内,在二人臂中各割开一道血口子,由那先行的蛊虫引诱剩下的蛊虫向那人转移。睡梦蛊的蛊虫最是耗人心力,蛊虫自她身上引出后,还得看看是否有其余不妥,最好能在此再多呆一个月。”
“她惜命得紧,会配合师傅的。”闻良人笑道。
天韵将解决之法道出后,按开了石门机关,暂时离开了。闻良人则去星月他们所在之山洞寻来风永安,按天韵所说命风永安至顾诀处带来相符之人,“永安,你至多有□□日时间,必要将那人带来这里,超出时日,此事不成,别怪我不讲情面。除此外,到镇国公府去一趟,就说郡主要在这儿呆上一个半月,蛊毒有解,嘱他们安心。”
永安惶惶恐恐接了命令,正准备撒腿撤去时,一脸苦相回头道:“阁主,这山中奇门,属下该如何应对?”
闻良人回到洞中,嘱托星月:“星月姑娘,烦劳你到郡主洞中先守着,我送完永安下山即刻回来。”
言及至此,各人分头行动去了。
次日青屿醒来时,已是午后。沉睡时间长,一则遂了蛊虫心愿,二则蛊虫喜热畏寒,不幸中的风寒倒叫她睡眠时间较之前稍短了些。她苏醒后倒比想象中的精神。不过刚醒,她就被闻良人哄着吃下一根草......
“吃草就能好?”青屿有些不敢相信,拖着闷重的鼻音问道。
“无忧草吃下后可先暂保你不至梦魇。”闻良人看她嚼着草的模样甚是可爱,不禁失笑。
“是你让我吃的草,你怎么还能这样乐呢?”青屿烦闷,吃着草左顾右盼,问道:“天韵道长呢?见不着他吗?还有星月,去了哪里?”
闻良人给她倒了杯山中清泉,“见着了,师傅正忙活着解蛊的事情呢,星月姑娘帮手去了。”
“你是说,蛊能解?!”青屿匆匆咽下已经嚼碎的无忧草,眼里泛着光,一下看到了生命新希望,激动且顾虑:“怎么解呢?会不会像表哥那样,要先毁容?”
闻良人听她居然知道顾诀中蛊一事,不由一愣,“你怎么知道师兄中蛊之事?”为着大局,顾诀中蛊之事从未对外言说,饶是战青屿也不可得知,她怎么会知道呢?
青屿见他这般震惊,喝了口水,招他坐到她身边,同情地搭了搭他的肩膀:“闻公子啊,你就一点也不好奇,你师兄究竟是如何识得阿檀的吗?”
“你查出了?!”闻良人不敢相信。一是不敢相信她这么执着此事;二是不敢相信她居然还真的有法子查出来龙去脉。
“天道酬勤。”青屿玩笑道,之后痛痛快快将当年之事有声有色说与他听。
闻良人听得瞠目结舌,幽幽道:“难怪......”
“难怪什么?”
“媒人至我闻府说项时,给过左丘小姐的画像。那日在齐府,左丘小姐挡在你身前,我就将其认出了。随师兄离去时,我同他道:这便是家里相中与我的左丘家小姐左丘檀。”他犹然记得,当时顾诀还莫名其妙地问了他一句——“可是富贵滔天左丘檀?”
左丘家名声鼎极,在商道触角又广,江湖更有传言,左丘家的资产富可敌国,要说富贵滔天好似也没有错,所以他就鬼使神差点了头。
“那便是了。”青屿喃喃:“怪不得,那日一见面他还讥讽阿檀武功一般云云,转眼又对人家好得要命,吓得人家来求我查清楚。”
再对上闻良人所说的,这事总算彻彻底底清了个楚。然而,闻良人也只是一副听八卦的神情,并没有什么被人横刀夺爱的不快。
“那你呢?”青屿好奇。
闻良人一时不知她的意思,怔愣道:“我?”
“阿檀被表哥抢了,你不就没着落了?”
“那你呢?”他反问道。
“我?”这回轮青屿怔愣。
“师兄看上了左丘小姐,你不也没了着落?”他也不是没听到过,镇国公府很是希望她与顾诀能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