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霍启明的目标是他,不是南风,让秃鹫提早带南风离开也不是不行。
大卫没有说话,只是掏出阮棠的手枪,物归原主。
「谢谢!」阮棠接过手枪,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
沈寒凛送给他的手枪又回到他身边了,看到这把手枪,就好像沈寒凛也在他的身边。
就这样,大卫等人目送着阮棠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自己则随便找了个窗口离开。
霍启明事前已经关闭了其他出口和一到三楼的平台。除非阮棠愿意带着南风一起从四楼跳下去,不然不管这栋楼有多大、有多少楼梯间,阮棠最终都要从这个出口出去,都要和霍启明正面撞上。然而这对大卫等人来说都没有什么卵用,这群人身手一个比一个利索,落地时四平八稳,一点都没有惊动南风。
大概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已经重新回到熟悉的病房,什么绑架和逃跑,都像是一场惊险刺激的梦。
瑞德背着南风走了一段路,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小声和大卫嘀咕:「队长,霍先生那样的…你这样不是送那小孩去死吗?」
「他会平安出去的。」大卫眼睛里闪着微光,用平淡的语气说出了个惊人的事实:「看不出来吗?那个小孩杀过人。」
瑞德吃惊地长大嘴巴:「什么?」
大卫又闭上嘴,没有多解释什么。这个小孩确实把一切都隐藏得很好,从被绑过来睁开眼的那一刻,他就一直在演戏,不,应该说他深藏的天性终于开始暴露。如果没有亲眼见过阮棠在黑暗中蛰伏着的模样,他也不会确信一个和平国家里长大的小孩子竟然亲手杀过人。
潜藏在黑暗中的阮棠,冷静、眼神冷锋、充满攻击性,完全不是一个引颈受戮的猎物应有的姿态。有活下去的决心、坚韧的意志,还有尼尔亲自教授的技巧,那个孩子会活下来的。
大卫没有再管阮棠,只转过来看向其他人。
众人周身一寒。
「我在这次行动里发现了许多问题。」大卫说着,眼神锁定在瑞德身上:「特别是你,带着私情出任务?嗯?」
瑞德刹时后背一凉。
第五十八章
【「因为没有人关心,所以觉得自己不配,所以不敢大声说话,所以不敢提要求。」】
阮棠独自走在空寂幽旷的楼梯间,步伐不缓不急,脸上却尽是可怕的冷肃。
他没有要手电筒,一双眼睛瞳孔扩张到极致,在极致的黑暗中走得稳稳当当。自然垂下的右手握着枪,食指放在扳机上准备随时扣下。
就这么一步一步、缓缓向下走去,缓缓向地下什么迎接着他的东西走去,仿佛信仰坚定无畏的勇者。
可阮棠知道,他不是不怕的。他不怕死,也不怕痛,可他怕见不到沈寒凛。
以前的阮棠经常站在学校走廊,从五楼向下望。他和这个世界没有一点联系,或许连死了都没有人发现。
直到他遇见沈寒凛,那个会蹲下来,给他摘掉口枷,温柔地询问他要说什么的沈寒凛。还有做噩梦的沈寒凛、生日时冲下来紧紧抱住他的沈寒凛、整天陪他窝在沙发无所事事地打游戏的沈寒凛。
沈寒凛的爱笨拙又温柔、热烈又隐忍,于是阮棠越发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对沈寒凛到底有多重要。
他答应过沈寒凛,以后每年生日都要陪他度过。
所以他不能轻易去死。
如果今天他和霍启明注定要有一个留下来,那就让这个人成为霍启明吧。
踏进车库,阮棠才走了几步,耳朵就忽地一动,敏感地捕捉到黑暗中涌动的一丝异样气息。
他当即转身,举起枪——
嘭!
嘭!
两声枪响几乎同时发出,就连子弹撞上硬物的声响也相差无几。
阮棠旁边的铁柱在黑暗中擦出橙色火花,转瞬即逝。
另一边,霍启明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阮棠打的位置正好是他前面一点的空地,终究是仓促开枪来不及瞄准,要是对方反应再快一点……
真是可怕的直觉。
直觉这种东西非常吊诡,有人无数次在生死线徘徊才能锻炼出一点点感觉,有人天生就被上天眷顾,应有尽有。
阮棠双手持枪,往日总是湿润软和的猫眼只散发出摄人的冷光,语调也满是冷意:「出来。」
虽然嘴上是这样说着,阮棠背上却缓缓渗出冷汗。敌暗他明,霍启明说不定还布置了些什么,只能先想办法将对方揪出来。
嗤。
黑暗中,有谁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阮棠刚一皱眉,就听到「唰」的一声,原本漆黑一片的地下车库瞬间亮如白昼!
无边无际的白色强光化身狂怒咆哮的海浪,瞬间将阮棠长时间适应黑暗环境的视野尽数淹没。刺得阮棠双眼发痛,身体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可是阮棠却强逼自己不去用手遮挡足以穿透眼皮的强光,而是艰难地在这片白茫茫中睁大眼。
——开灯之前,他似乎看到了余光中有一抹黑影闪过,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接近!
双眼一片刺痛,泪水干扰了阮棠的视线,阮棠只能凭感觉开枪。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打中,只知道下一秒一股巨力袭上他的腹部。强大的冲击力让他瞬间倒飞出去,狠狠地撞在墙上,痛苦地蜷缩起身体,腹部一阵剧烈痉挛,几乎要呕出酸水。
「我可不想这么快杀掉你,这多没趣啊,是吧?」霍启明从容不迫地走到阮棠身边,轻松地躲开了阮棠方向有点走偏了的攻击,像经验丰富的捕食者猎杀一只初出草窝的小兔子。
他拽着阮棠的头发将人提起来,强硬有力的手指将阮棠拽得发根生痛,强迫人睁开眼看他。
「看看你,不男不女的怪物,真丑。」
霍启明近在咫尺的声音宛如一条冰冷阴暗的毒蛇,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吐息,毒蛇已经缠到他脖子上,滑腻的鳞片将他一圈圈缠紧,几近窒息。
阮棠眼前发晕,瞳孔缩到几乎只有针尖那么点大,他终究还是比不上霍启明厉害,才一个照面,他就已经浑身生痛,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但他毫不服软,甚至不为霍启明对他的称呼而觉得受伤,反唇相讥:「看看你,妒忌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更丑。」
妒忌。
这个词像是戳中了霍启明的死穴,这个年龄和他相仿的少年嘴唇颤抖了一下,牙关一下子咬得死紧,以致原本贵气精致的脸容僵冷得有点怪异。抓住阮棠头发的手不由自主收紧,他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又像是久居高位者难得被冒犯一次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时之间竟然问起阮棠:「我?妒忌你?」
阮棠没有回答,趁着对方心神动摇一脚踹向霍启明的腹部。
那一脚又快又狠,踹得霍启明刹时嘶地一声痛呼,倒退几步。
可很快,霍启明就像是被激怒的野兽,一把扑了上来。
阮棠不退不让,一拳挥在他眼睛上!
他很清楚自己比起霍启明来说经验要不足太多,这样的话,他只有比对方更心狠才能赢得一线生机,攻击的地方全挑人体弱处。
霍启明下意识格挡,随即另一边脸颊又重重挨了一拳。
他冷笑一声,一把拽住阮棠的领口。阮棠也反应迅速地扣住他的手,来了个无比漂亮的过肩摔。
霍启明也不是吃素的,当即用腿勾住阮棠的身体,双双摔在坚实无比的水泥地上。
嘭!
一片漆黑的地下车库中,只有那么一小块地方被几束照明灯集中照射,就像是黑市里横蛮厮杀的地下擂台。在这个没有观众的擂台上,两个身形相仿的少年人没有用任何武器,只是单纯地靠手脚,用尽浑身解数扭打在一起。局势一时之间竟然僵持不下,就像两个不入流的街头小混混相互厮杀。可仔细一看,他们的对决又都凶狠非常。
沈寒凛带阮棠上课目的主要还是让阮棠学会自保,尼尔在这方面重点训练过阮棠,加上阮棠练舞练出的柔韧性,霍启明一时之间也无法立即解决阮棠。
但一旦有人松懈,胜负眨眼间就能分出。
霍启明整个人压在阮棠身上,双手死死扼住阮棠咽喉,掐得那串淤青越加严重:「呵,我倒要看看你凭什么让身边所有人都护着你?」
他逆着光,阮棠被天花板照下的强烈白光刺得几乎睁不开眼,只能感受到对方眼底熊熊燃烧的激烈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