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鸾声音低低的,“你又为什么要向我说对不起?”
他说:“因为我想要你帮我对付禄山王。”
玉鸾说:“那么,我也有个事情要告诉你。”
“我的母亲曾经是禄山王的侍女,而禄山王曾经凌/辱过她。”
这回却轮到蓟苏诧异地睁开眼睛看她。
蓟苏大吃一惊,“你是禄山王的女儿?”
玉鸾立马脸色一变朝地上“呸”了一口,然后解释道:“阿母是我的养母。”
蓟苏神情复杂,道了一句“节哀顺变”。
玉鸾盯着他,“我阿母还活着。”
蓟苏:“……”
七年前,玉鸾为了阿母的病卖身进禄山王府,中间她偷偷回家见过阿母一次。
那次她们谈崩了,甚至谈到了两个人都翻脸不认彼此的地步。
可她走的时候,阿母却朝她说,最多七年,七年之后,玉鸾若没法脱身回来嫁人,那她这个做人阿母的,只好亲自出来把玉鸾带回去了。
如今已经是第七年了,她即便以不认阿母为要挟,只怕到了时候,也无法阻止阿母。
那么她只能尽快在今年想办法解决了禄山王。
听起来仿佛很可笑很不自量力,但玉鸾这七年一直在想办法做这件事情。
玉鸾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许久。
过了会儿玉鸾才想起来问蓟苏:“如果我刚才拒绝了你怎么办?”
蓟苏说:“那我就不能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所以他刚才才跟她说对不起。
玉鸾:“……”
这个狗东西……
这厢郁琤出门办事。
因要去见的是一位老者,冠发不可凌乱,衣角也要整洁,是以他出行也只能乘车而出,不能骑上玄君。
半道上便有个下属追了上来,隔着侧窗同他低语几句,随即递上了那道红绳串起的一对银铃。
这个作死的女人……
他给她的东西,她竟然敢不随身携带?
郁琤抓着那红绳,转念又想,照她这马虎的性子指不定就是她不小心给忘了。
他不由地反思,自己昨晚上的态度是不是过于矫情?
真要仔细论这件事情的对错,她不过就是为了得到他使了些见不得人的下作方法……
追究始末,还不是因为她太爱他了?
爱一个人又有什么错?
他与她斤斤计较反而显得自己心肠狭隘。
他实在觉得这样不好,大不了对她稍加惩戒就是了,何苦要给她脸色看呢。
如今她指不定就是为此生出自卑,觉得没脸见他。
“如此就放走玉女郎吗?”
郁琤缓缓收拢手指,若有所思道:“禄山王想要用她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她空手而归,只怕很难交差,而且……”
“而且什么?”
随从不解。
郁琤瞥了对方一眼,只是将银铃收进怀里。
而且她只得到了他的人,还没有得到他的心。
作为一个被她不择手段都想得到手的男人,他一点都不需要担心她会真的狠下心来离开他这件事情。
第11章 他是上门寻债的债主?……
玉鸾让蓟苏送自己去了青灯巷子。
玉鸾这次是去见一个人。
此人名为薛荏,据说是她裙下之臣中的一个,早些时候被玉鸾所迷。
玉鸾见到薛荏时,对方正在竹园中煮茶。
他穿着一袭青衫,坐在那竹椅上看着很是清闲。
薛荏十六岁的时候便在京中渐崭露头角,他之惊才风逸、芝兰玉树可以排进京中赞誉最好的君子前十。
可惜他这光风霁月的日子到了二十岁这年戛然而止。
因为他遇见了玉鸾,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玉鸾尝了口茶,心情似乎也随着这清幽宁静的场景而沉寂下来。
“家父寿宴在即,不知薛公子为家父书写的赞词如何?”
薛荏捧着茶盏,神情氤氲在淡淡的水汽背后,缓缓说道:“写好了。”
玉鸾见他果然信守承诺,“可否叫我先拿回去给阿父过目……”
如此一来,她这趟出来也不算是一无所获。
薛荏饮着茶微微一笑,他的声音温温柔柔,保持在一种恰到好处的音调上,“女郎觉得这天底下有白掉的馅饼?”
玉鸾看着他缓缓叹了口气。
她知道,他也只是看着温润无害,根本就没那么好说话。
比起成为玉鸾的裙下之臣,为禄山王寿宴写赞词这件事情却一点都没少让他沾染污点。
可以说,为了他们之间的承诺,薛荏也算是豁出去了。
玉鸾喝了口茶,沉思片刻问道:“薛公子想要我这回以什么交换?”
薛荏见她杯中空了,便又为她斟上一杯,“女郎何必装傻,自然是有价值的东西。”
玉鸾凝望着他,过了片刻,目光挪到了那片青翠雅致的竹林里。
她的口吻甚软,“那……我这回若是告诉你,我搭上了镇北侯这条线了呢?”
她抬起眸,颇为自信道:“镇北侯手握重兵,旁的不能保证,但日后我必然能影响他的决定。”
玉鸾撒谎面不改色。
她说这话是亏心的。
别说搭上郁琤这个人了,她离开之前,差点被他把头给扭下来。
但眼下为了完成一件像样的事情,她不得不想办法在薛荏这里疏通。
薛荏愣住。
玉鸾面上露出几分虚张声势,“如何?薛公子觉得镇北侯的分量够不够价值?”
薛荏闻言却握拳掩唇,他轻咳一声,挡住了唇畔的笑容。
他坐直了身子,对着玉鸾认真道:“当然够。”
“不过……”
“我不是因为你勾搭上了镇北侯而惊讶。”
玉鸾微微迟疑。
薛荏微笑着,朝她轻眨了眨眼睛,“在下就是觉得很巧,在下和镇北侯恰好也十分熟稔。”
“既然女郎此番以这件事情作为交换,那么……在下总是要向自己的好友求证一下才行。”
玉鸾懵了。
他和郁琤竟然认识?
他们一文一武,一个在京中矜贵娇养,一个在边城浴血厮杀,他们竟然会是好友?
玉鸾觉得自己那颗自信的心须臾之间便被人按进了水里去。
他还要向郁琤求证……
她恍恍惚惚地想,自己现在告诉他,刚才那些话都是她编来骗他的,还来得及吗?
薛荏觑着她变化不断的表情,声音陡然转凉,“女郎如果不敢,只是一味地欺骗在下,那么莫怪在下失信于女郎,毁了当日的承诺……”
玉鸾侧面的手指攥紧了裙摆。
昔日她废了何等的力气,岂能容他毁诺?
玉鸾顶着巨大的压力,只能答应。
薛荏却又是一笑,“换衣服同我去春风斋。”
玉鸾不解。
“去那儿做什么?”
薛荏盖上茶盖,眼中戏谑更深,“不巧得很,今日我就和棣之有约。”
玉鸾脸上的表情更是一言难尽。
这下好了……
他们昨晚上才闹翻,她连私底下提前贿赂讨好郁琤的机会都没有了。
一炷香后,玉鸾换了一身玄色的袍服。
薛荏瞧见她时,脸上掠过一丝讶异。
玉鸾面上维持着得体的笑容,解释道:“公子让侍女拿来三套衣裳来选,我觉得深色的衣服才好为我增添几分英气。”
薛荏微笑。
他不是因为她选了玄色的衣服而讶异。
她怕是没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吧?
细嫩雪白的肌肤被玄色的面料衬得刺目,妖娆的身段在宽松的衣下仍是有着若有似无的痕迹。
英气是没见着多少,身上反而多了种另类的撩人情致。
薛荏双手落在膝上,目光瞥向窗外,“我认识棣之,你很惊讶吧。”
玉鸾抚着袖角,微微抬眸。
他淡道:“我和棣之有着过命的交情,你不应该试图用他来糊弄我。”
他这话显然是不相信她了。
玉鸾那双澄美的眼睛便瞪着他。
他见状笑着摸了摸鼻子。
“我幼时身骨孱弱,棣之听说冬天将人泡在冷水里可以锻炼身体,所有他就背着我的家人把我从家里偷出来丢进了河里。”
玉鸾:“……”
这还真是过命的交情。
薛公子有如此挚友还能活到今天,属实不易。
到春风斋,玉鸾跟着薛荏下了马车。
这春风斋是个玩乐的场所,玉鸾从前并没有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