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想的一样美妙。但只持续了那么一瞬,因为高潮就宛如死亡。所以当然,John也不例外。那都发生地突然而迅即,且一回只有一次。
事后,他在浴室里盯着镜子看了十分钟,试图回想起四天前他是什么感觉。可他不能。
Sherlock出来去他的卧室换床单,因为他们俩个不在这么久,上面满布灰尘,是时候换了。他想不起来他自己的换洗床单放在哪儿了,也不愿去费那个心,于是他去楼上John的柜子里拿了他的。他寻思着是不是合适他的床。没问题。换完后,他回到沙发边,一只瘦长结实的胳膊揽着John的肩膀,另一只挽在膝弯下面。
“你要上床睡觉了。”他轻声地宣布。
John又一次地彻底失去了意识,所以他没接到回音。妙极了。他抱着他走进卧室,床上的床罩都已经好好拉下来了。
他脱去他们的衣服,按他的喜好安排好位置,接着自己也爬上床,关了灯。他在黑暗里一动不动地平躺着,手指相接撑在嘴唇上。那首歌已经消失了。当John的手指狂乱地揉搓着Sherlock的头发,高潮的时候,歌就消失了。表面,Sherlock大脑的最上面一层,又一次的安静了。他知道,底下还是另一回事,可今晚他不打算再深入探究下去。在充满军医气味的床单上,John就在他旁边,他就想这么十指相对地永远在这上层住下去了。
“Sherlock。”
“嗯?”他说。
“我不记得是怎么上来的了,”困倦而温柔的声音继续道,“我知道我矮。可要是你再抱我的话,我就非杀了你不可。”
Sherlock对着黑暗微笑起来。一个真实的笑容,他很欣慰,没人能看得见。通常,不可接受单子上的条目,是随时在十九到三十之间变换的。但最后一条从来不变。时而是第二十三条,时而,像当下,是第二十七条。但这总是最后一条,也是他极为确信地永远不该提起的一条:
27. 假使我马上就要死了,真的要死了,因为疾病、毒药、枪伤、或是爆炸也好,只剩最后几秒,无可救药,我想要你来杀了我。那将是史上任何生命最好的终结方式。我想要你成为唯一一个了不起到能抹煞我的人,我想把这个荣幸给你。
对Sherlock来说,琢磨死亡根本一点也不令人难过,他知道,这是他和大部分人不同的地方。死亡该是多么平和,他料想,反正每个人都会如此。世人皆难逃一死。余下的,在出生和平和之间的过渡阶段——那部分他设想就是人们所说的地狱。
“你在那儿跑得太远了。”John接着说道。
Sherlock叹息着,张开双手,挪了过去。
第二天Sherlock小小悼念了一下英语。为庆祝英语的生命和死亡,他对John道了“早上好,”原则上他是从不这么说的,因为他觉得这很蠢,因为你还说不准,早上好不好呢,不是吗?John的表情就好像Sherlock是个精神病人,不过那没关系。他压根儿也不会费心在乎这个。
他继续他喜爱的工作,他第一次娶来的奇异恩典。John好了大半,也就跟着一起。他在Sherlock身边,看着一切,谋杀、抢劫、爱与复仇,还有笼罩着世界的厚厚一层贪婪。他们试图阻止人们自相残杀。
这是永无休止的工作。
可以去做的事情。
于是有了那些精彩的案件。
还有不可思议的John。
而案子之间的日子却不怎么好过。
但没有案子的时候John还在他身边,这也算是种安慰。
英语对他来说已经死了,当他最终对John提起他爱他时,他把那句话,像扔烟头一样丢在他们之间的地板上,Sherlock一点儿也不感到内疚。他是用他最轻蔑无聊的态度,慢吞吞地说的,因为John又唠叨着人性的事儿,让人恼火。他如此厌烦John要他体谅陌生人,受害者,那根本没道理。他已经体谅上一个人,就很足够了。他不想再像那样对陌生人,那简直难以忍受。他知道,他在用说傻瓜的语气说爱。可他不在乎。John变得沉默而若有所思,所以也许这是个错误,可Sherlock不介意他头微微翘起的角度,因为John的下颌上有个小裂缝,这样一来,Sherlock能看得更清楚。反正这是John自找的。谁让他想在最后一个废料桶日那天,听见这种意义深远的话来着,那天的一切除了名称外都从他的硬盘上删除了。
他们继续如常。那些可怕的案件,凌晨三点的巴基斯坦咖喱菜,厨房的实验和饥渴的性爱。
从一开始我就用不着英语。Sherlock得意洋洋地想。
接下来是漫长的整整六天无所事事。
什么都没有发生,以前发生的都不算,什么也不会再发生了。所有的颜色都退去了,所有,白色又回来了,那更糟,Sherlock想象,总有一天那白色最终会杀死他的。这种情况下他什么也看不见。看不到他最喜欢衬衫的茄紫色,看不出一道咖喱到底好不好吃,看不出一个路人的衣服洗过多少遍,分不清那到底是粉色还是浅橙,瞧不见他小提琴上的光泽,看不见John头发的颜色。失去洗碗水这个颜色,恰巧是最后的致命一击。最终,孤注一掷地渴望行动,用什么摆脱掉这白色,再把他唤醒,因为他知道,他正陷进他头脑里,那充满尖利嘈杂声响的更下层去,Sherlock在演绎法的网站上敲道:
假如你们这些,乐于给我发威胁报复字条的,可怜家伙们,真有胆子的话,就放马过来吧,现在是个好时机,因为我无事可做。
接下来的三天见鬼的妙极了。
Sherlock有两次几乎中毒,其中一次John也在场,于是保险起见,他把John的意式馄饨也扔了。他被枪击了三回,每一次,John都反击了。他们用优雅无情的速度,抓住每一个敢靠近的家伙,而Sherlock像棵圣诞树一样耀眼。一辆车试图辗过他,他滚过后备箱,John射中了轮胎。还有一次,一个实打实的,千真万确的毒镖,钉进了Sherlock靠着墙上的朋克演唱会广告页里,那引发了一场从堤岸到码头的惊人追逐。
当事态消停了一点儿之后,John起了疑心。在他们的公寓里,那是个星期五的晚上,夕阳西下之际。
“很难相信那么多人同时想杀你,可你称那些都没有联系。”他指出。
Sherlock几乎都没在听。白色消失了,他正过得很不错。事实上,他正在写一篇,有关猜测人们账户密码的心理研究的文章。发表这样的文章是否明智,还有待商榷,可至少里面还包含了一份,如何使密码不可破解又好记的指南。John坐在沙发上,膝头放着自己的笔记本,同样也在敲敲打打。
“Sherlock?”
Sherlock才发觉有人在跟他说话。
“你不会真觉得有人想杀我是件奇怪的事儿,对吧?”他假笑着说。
“不是那个,”John承认,“而是像雨后春笋的那股劲儿。”
“也许那和我不能理解的某种力量有关。月相。”Sherlock无辜地说。继续打字仰慕的历史人物的出生年月,连带着生动的画面,就可以随机又印象深刻的足够——
“要是你愿意费心,你是能弄明白月相的,可不是因为那个,我不认为,想杀你的那些家伙都是狼人。”
十分钟后,John猛地把Sherlock的笔记本给合上了。
空前的少见以至于他都没来得及出声。John站在那儿,紧贴着他盘在椅子上的双腿,他自己的笔记本举在Sherlock脸前。当然是演绎法。还有他提出的挑战。John愤怒到显得平静,就像他拿着枪的样子。确切说,那到底是有多生气?Sherlock试图推演一会儿。可他被拦下了。
“你他妈地以为你自己做了些什么?”John对他咆哮。
“停,”Sherlock尖锐地警告道,“我需要这么做,需要动换动换,需要思考。”
“就为了能思考,你邀请来一帮假释的罪犯,公开宣战,战场就选在威斯敏斯特?你他妈地有脑子吗,Sherlock?”
“别这么快就闹别扭,我从不想——”
“你当然从没想过会变得这么糟,从没想过会有什么害处,其实根本就连想都没想过。我都没法……好吧。所以这就是生命对你的意义了。就值这个。对你来说,就是个棋子儿,是不是?我的命,其他所有人的命,我知道他们属于另一类,可他们还是你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小木头片儿,你个彻头彻尾、异乎寻常的混蛋。我,是眼下还值得留着的木头渣子,别的人都是卒子。那你的命呢,我猜,也就是皇后,还是个棋子儿,上帝知道,你根本对一般人的想法不屑一顾。我还在这儿,跟着你在那些棋局里,转阿转地——告诉我,我是什么,骑士?主教?怎么了,Sherlock?看见这种留言,我还不能有点儿失望沮丧情绪了?你在发这种留言之前,仅仅是那些你不加考虑的事情,就把人气得发疯。你想没想过,你这份,对Sherlock Holmes开放狩猎的声明,真有可能以你的死亡来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