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这就是一直困扰着我的问题。”侦探意味深长的看了医生一眼，不承认也不否认。
约翰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整个纠结悬浮在空中，从头顶到脚趾间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死刑还是无罪，你总得挑一个定谳吧！该死的，夏洛克。
无视于医生内心惊涛骇浪般的挣扎，侦探只是循着自己一贯的步调继续沉着冷静的呈述着。
“你倒下之后，我开始分析自己的行为模式和情绪反应，并且和从你身上取得的资讯进行交互比对，很明显的，我对你的陪伴感到相当满意，而你则是倾向将自己的生活和我牵连在一起并且乐在其中。无可否认的，我们需要彼此。但是——”夏洛克停了一会像作出了某种觉悟般，慎重万分的做了一个深呼吸。
“但是？”约翰这辈子从来没这么聚精会神的听人说话过，但他那颗紧张到快要从嘴巴跳出来的心脏真的快被夏洛克吊人胃口的停顿给搞死了。
“对于你的付出，我害怕自己无法做出对等的回应，而你将会因此离开……约翰，我会用尽手段把你留下来，甚至不惜代价，但我跟正常人不一样，我缺乏感情，我可能无法回应你——不管是精神层面，或生理上的需求。我没办法满足真实世界居民对于朋友的期待，你将会对我失望。”夏洛克凝视着约翰，眼神和平常不一样，少了咄咄逼人的气势，也没有址高气昂的傲慢，但是多了些人类的味道，和脆弱。
约翰看到的是一个孩子，一个担心搞砸了考试会被责骂的孩子。然后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室友是个只有十二岁的天才，美妙绝伦但有时会令人心碎，并且个子高了些。
“听着，夏洛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一个真正的朋友并不会要求对方的付出和自己一样多，因为不管我为你做了什么，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与你无关……我不会离开你，你有我的保证，我以一个前军人和医生的信誉发誓。”约翰的语气并不怎么激动，却相当坚定，一如他面临紧要关头时异常平稳的双手。
“约翰，我知道你会这么说，但真正让我失望的是我自己——我不可能为了救你而牺牲自己的生命，我办不到！”
即便你会为我而死，我却无法为你牺牲。
我的逻辑理性和自尊都一再表明了这个无法动摇的事实。
那里有一道我无法跨越的界线，而我恨这样的自己到一种你们正常脑袋无法理解的地步……
约翰看着眼前露出痛苦万分表情的夏洛克，他迷惑了。
一般人在作出这种利己的自私宣言时会这么煎熬到好像要了自己的命一样吗？
“夏洛克，我对你的期望是，当我有危险或落难时来救我，不要老是丢下我一个人，这样就够了。我不希望你哪怕只是为我挡一子弹，都不要，听懂了吗？我是个军人和医生，我会对自己的生命负责。你只管好好活着，去跟世人炫耀你那精采绝伦的脑袋，那才是你的任务。”医生拍了拍夏洛克垂放在膝盖上，紧握到指间关节已经有些泛白的手，露出了温暖的笑容告诉他。
他想自己或许总有一天会了解夏洛克的挣扎和无奈。
“约翰……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不正常？一般人通常的反应应该是先给我一巴掌，然后尖叫着要我滚开让他们自己一个人静一静，而不是安慰我……和纵容我。你知道吧？”这次轮到夏洛克露出疑惑的眼神看着约翰，像观察着某种刚被发现出来的化学物质般。
“拜托，你以为全英国有哪个见鬼天杀的正常人会愿意当你的室友？破锅配烂盖的道理你总不会没听过吧？”
“我可以接受你的不正常，但我绝对是一只无与伦比的好锅子。”
“随便你……但为了证实你的诚意，你先前说的"不惜代价"留住我那一段，保险起见，我得确认一下里面是不是包含了"去超市购物"，"清掉冰箱和厨房里的人体组织"，"不以任何形式吸烟"和"让室友真枪实弹来上一发"？”
夏洛克想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狡猾的微笑。
“约翰……很明显的，我会不择手段地用第四项让你忘了前面三项的存在。”夏洛克用自己温热的掌心覆上了约翰的手背。
哦，老天，是的，Dr. John Watson虽然受了点枪伤，但他全身上下的生理机能甚至比入院前还要健全，验证无误。
“Gregory，我得很荣幸的转告你，他们两个终于……搅和在一起了。”
“你是说他们总算滚过床单了？那还真是了了全英国人民一桩心愿。谁在上面？”
“医生。”
“哦？那倒是有点意外……等等，你怎么知道？”
“缜密的演译推断……配合现场取样加以佐证。”
“见鬼的，军情五现在还提供抓奸服务？你他妈要是那么闲怎么不派一些特工来帮我抓犯人？我这里快被一群酒醉闹事的杂种给拆了，你老大还有闲情逸致在那里看自己弟弟被人操？你他妈不是变态弟控就是纯粹的变态你知道吗？”
“Gregory， 注意你的修辞，这条线路不安全，如果被人窃听，我怕处理起来会有点……棘手。”
“你说了算，但我他妈说话就是这副德性，不喜欢你就挂电话，没人拦着。”
“不，我乐于接受你这种态度。”
“话说回来，没想到医生长的一副人畜无害的老实脸结果竟然这么生猛，我还以为他会是下面的那个，毕竟要压制住你那个疯疯癫癫的弟弟可不是光靠蛮力可以就定位的差事……有人受伤吗？”
“你是指内伤还是外伤？”
“里面的……外伤？——妈的干我屁事，我问这么详细干麻？见鬼的，闭嘴，我不要听，省的以后看见他们有阴影。”
“事实上，Gregory……我想那应该比制服你简单多了。”
“你他妈给我闭嘴！那完全是两码子不同次元的事，老子的耳朵不是长来给你消遣的，你这天杀鬼见愁的控制狂。你妈没敎过你什么叫尊重什么叫怜香惜玉吗？”
“她是叮咛过。”
“你还有胆回嘴？我上次被你弄得一身伤搞的上面以为我告假去打黑拳还是给人当围事什么的……你他妈字典里写着反省的那一页是不是见鬼的给胶水糊住了？”
“Gregory， 你在我身上造成的伤势让隔天全英国的反恐警报层级往上调升了一级——因为军方高层遭受了原因不明的攻击……”
“见鬼的，难怪那阵子一天到晚在演习，我还以为有疯子威胁要炸议会……话说回来，你既然知道事情闹大了不好交代干麻还跟我起哄对干？乖乖躺着不是挺好？”
“我们家传的祖训交代过，福尔摩斯家的男人不能轻易屈服。”
“他妈的，我好歹也是铁铮铮的一条汉子，凭什么我就得屈服？你不要看不起公权力我警告你。”
“容我提醒你，我也是公权力集团里的一小部分。而且那个行为比较贴切的用法是"委身"，"屈服"的确不大适合用在你身上……虽然我显然更享受那个词在字面上带来的涵义。”
“Mycroft，我他妈是有手铐和配枪的，你要不要注意一下自己的用词？”
“手铐……？那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我九点去接你。”
“今晚没门。要加班写报告还有一个该死的部门会议，忘记是预算控制还是其他什么鬼的麻烦事。”
“……等我两分钟，别挂电话。”
“你他妈最好快点，老子我时间宝贵。”
“好了——部门会议改到明天下午，我顺手帮你们调了预算上限，你的办公室可以换台好一点的咖啡机，我会让安西雅从我家带点咖啡豆过去，你喜欢的那种；报告今晚会有人动手处理，明天一早直接帮你送出去。还有其它需要吗？”
“说到该死的报告，你就不能找一个文法修辞他妈口语化一点的大老粗来当枪手吗？你知道上次你帮我弄的那份天杀的报告现在被贴在公布栏上当做全英国警务人员的写作范本，搞的全警局都怀疑我跑了老婆之后养了个剑桥法学院的小白脸每晚帮我服务兼差赚外快……妈的，我的名声都快扫地了。”
“真是荒谬！我手下都是牛津的。你们局里品味真的有待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