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毛毛一直都是自然而然的交往,从来不考虑那么远,但是也相信彼此的友谊能持续一辈子。
难道真是因为……她的家庭条件让简以溪有压力?
可是……现在交朋友还要门当户对的吗?有钱人难道就不能有普通家境的朋友?
是她的教导方法出了问题?还是简以溪太缺乏安全感?也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
一年多不见,又是在简以溪最失意的时候,情绪一打开就有点刹不住,简以溪握着她的手,强忍着憋了不知道多久的眼泪,低声倾诉着。
“我其实……其实也不是真的不心疼爸妈,也不是固执自不量力,我……我只是想跟你做一辈子的朋友。
我不想等将来有一天,咱们的差距大成天堑,到时候真的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根本没有共同话题,真的会渐行渐远 ,到时候就算我再想跨过去追你也跨不过去了。
我……我真的……真的很怕失去你,我怕有一天,我突然转头,发现你已经不在了,就像……就像高二寒假,只是一个寒假的工夫,你就没了,就丢下我转学了。
这次是转学,下次呢?下次又会是什么?
只是转个学,我就需要花一年半,甚至两年半才能追上你的脚步,我不知道下次我还要花多久。”
听她这么说,安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简以溪的人生轨迹打从两年前就已经变了,思想自然也在慢慢改变,会偶尔出现安沐意料不到的情绪变化也是正常的。
安沐微叹:“如果你是为了我,那就没必要非上清华,我刚才就说了,二本三本其实也不错,重要的不是你上了什么学校,重要的是你的能力,大学只是让你学习理论知识的地方,我相信依你的能力,不必去给别人打工,可以自己开创自己的公司,那样是不是重本其实就不重要了。”
“又来了……”
“什么又来了?”
简以溪咬着下唇,歪头看着她,唇角独独的小梨涡因为嘴唇的用力,浅浅凹下一点,眼里闪着泪花,看着说不出的委屈。
“我发现你挺笨的。”
“我不是说你脑子笨,你脑子里的弯弯绕绕比谁都多,你……”
安沐打断:“我可不觉得这是在夸我。”
简以溪见她板着脸,怕她误会,下意识抬了下脖子想解释,一下子扯到了伤处,痛得刚张开的嘴立马扭曲了。
“你小心点儿!”
安沐也帮不上忙,只能看着她疼,盼着她快点缓过来。
好在简以溪很快就缓了过来,喘了口气道:“我不是拐外抹角内涵你,我说你笨,是说你看着聪明机灵能言善辩,其实越是在亲近的人面前你越是粗神经,越是不会说话。”
——刚喘上气就又说这么多,就不能缓稳当了再说?
安沐抽了张纸帮她蘸了蘸额角疼出的一丝薄汗。
“怎么得出的结论?”
“就比方说当初我去给你过生日,你噼里啪啦训我一顿,要不是我直白地指出来,你根本就察觉不到我委屈。”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简以溪接着指控:“我都说了我委屈,让你安慰我,说了抱一下也行,你还真就抱、一、下,安慰也就会那一句,凶了我一箩筐,安慰就一句,你自己掂量掂量这差别。”
安沐眨了下眼,面无表情地把擦汗纸扔进垃圾篓,她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个什么表情。
上辈子她身边几乎没什么亲近的人,唯一的谢毛毛也有男朋友,不可能总陪着她,她的确是没有太多和亲近的人接触的经验,也不太擅长安慰人。
不过这并不是她凶简以溪的理由,就像上辈子她从没凶过谢毛毛一样,她通常是不会凶朋友的,简以溪不一样,简以溪在她眼里就是自己,是小孩子的自己,也可以简单约等于……自己的小孩?
虽然也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也差不多。
这么想来,她的确是像个家长一样,总会不由自主忽略简以溪的感受,只会强加自己的想法。
“你刚才说又来了,是我又说了什么不对的话?”
简以溪微点了下头,“也不是不对,只是有点难过,你上次就说过一次,我当时心里也不舒服,但我不是气你,我是气我自己,你说二本三本也不错,让我觉得,我好像真的很差劲,很菜很笨很蠢,好像一辈子都追不上你,尤其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好像就是为了佐证我真的很笨似的。”
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是有点不太合适……
安沐垂眸不自然的眨了两下眼,嫣红的唇抿了又抿,道:“那……我……我跟你道歉,我是真的觉得二本三本也没什么,所以才会那么说,我……没别的意思的。”
简以溪什么时候见过安沐这么吞吞吐吐的可爱表情?
她没忍住咽了口口水,想捏捏安沐的脸,又怕安沐生气,手指蜷了又蜷,没敢伸过去,就算安沐不生气,病房还有别人,她只能把这个小小的心思压在心底,等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再付诸行动。
“你道什么歉?本来就是我玻璃心,对别人也就算了,对自己人说个话还得小心翼翼的,那多累?
我就是想说,以后咱们对对方有什么不满,或者心里有什么委屈,就直接说出来,千万别藏着掖着,开诚布公才更能长久。”
安沐这才明白过来她控诉的本意,忍不住将她。
“你好意思说吗?住院的事不才瞒了我?”
“啊……这……我……我是想说你转学的事!你能不能别带歪话题?以后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突然消失,咱们说好了的。”
“转学都过去一年多了,咱们还是先从最近的往前捋吧,这住院的事,还有之前打我那个同桌的事,你不都瞒我了吗?”
简以溪叹气,论嘴皮子,她永远都说不过安沐。
不过不要紧,她有绝招。
“哎呦……嘶!”
“怎么了?又扯着了?你倒是慢点儿。”
简以溪趁机调转矛头,“你说话不算数。”
“我怎么了?”
“你说以后我疼了你就帮我吹吹,我现在这么疼,也没见你帮我吹。”
这话一出,隔壁床大妈下意识转头看了眼简以溪。
简以溪背脸看着安沐,并没有发现大妈关爱智障的眼神。
当着满屋子人的面,安沐有些不自在,可简以溪期翼的目光又实在忽略不掉,她顾不得反驳她原话说的是“打针帮她吹”,只是压低了声音道:“有人,别闹。”
简以溪扁了扁嘴,委屈得不得了。
“就知道你是骗我的……”
都说生病是人最脆弱的时候,看来一点儿不假,简以溪虽然不是生病是受伤,不过道理都是一样的,不舒服的时候,的确是想跟亲近的人撒娇抱屈。
安沐从没被人撒娇过,除了简以溪,她发现自己真的拿撒娇完全没有办法。
“好了好了,吹吹不疼了。”
安沐俯身隔着短袖t做样子吹了吹。
简以溪又举起胳膊,露出胳膊里侧的擦伤。
“这儿也疼。”
插伤并不严重,已经结痂,只是简以溪皮肤太白,尤其是手臂内侧更显得白,衬得那擦伤边缘格外的鲜红,看上去触目惊心。
之前简以溪一直缩着那条胳膊,伤又是在内侧,安沐并没有发现,这会儿看到,忍不住蹙了眉。
“这伤口这么新鲜,跟车祸不是一起的吧?”
“我考完最后一场出来,头太晕了,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就赶紧拽那个楼梯扶手,可是我胳膊没劲儿,就蹭着下来了。”
说完,简以溪扁嘴,眸底水光粼粼。
“疼,吹吹。”
安沐心疼之余带着气,“你小嗲精附体吗?”
“嗯……吹吹。”
她还“嗯”?
“一年多不见,脸皮厚度也见长了?”
简以溪执着地举着胳膊,大有她不吹她就不放下的架势。
安沐看了一圈看其他家属病人,大家都在笑,倒也不是恶意的,大约就是觉得小女生撒娇怪有意思的。
安沐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怕她一直这么举着再扯着伤口,只得低头吹了吹。
“吹吹,不疼了。”
“还有这里。”
简以溪又指了指眼角。
“这里怎么了?”
眼角微微有点红,但并不是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