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柏淮或许在姜漪那边持续被动,这不代表他面对任何人都会甘愿保持这样的状态。
尤其是在焉济宸面前,他不会,也绝不可能。
可焉济宸强忍着心脏的沉甸负重,也说出了让陆柏淮一秒泄气的话。
他似笑而非,偏颇地隐匿了眸底尽褪的戾气,“那她最后选择的,不还是我?”
陆柏淮没能料想他会说这样的话,但确实是实话,教他没理由、没立场,还输得彻彻底底。
反观另一边。
焉济宸承认自己先前双眼蒙蔽,用的手段不好看,不光彩。
却也是有了那份合约,他得以把握契机,慢慢地把和姜漪根本不会重叠的人生轨迹牵连到了一起。
所以无论这场对峙会发展成什么模样,焉济宸都确信一点。
他也明确告诉他:“该我管的,轮不到你手上。”
这话太过直截了当,也太过刺激人心。
陆柏淮眼神微凉的刹那,终于意识到一点
就算姜漪没做出选择,他都比焉济宸少了那份,自信到敢于稳准拿捏一切的答案。
毕竟他到现在,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追到姜漪,而焉济宸却说,姜漪是他该管的。
真是可笑至极。
他却无以反驳。
而此刻的医院里。
姜漪站在欧阳婧涟面前,望着她肿着的脚踝,难言心情的复杂,酝酿半天的话,脱口而出还是那句:“对不起。”
欧阳婧涟似乎料到她会说这一句,笑着摇头:“你不用和我道歉。”
“什么?”姜漪没能跟上她节奏。
欧阳婧涟本就没想瞒她,干脆说:“我知道你和焉济宸的关系,但你没想过为什么这么久了,你都没见过我吗?”
姜漪的确不知道。
欧阳婧涟也不卖关子:“因为我和焉济宸本就没关系,更是没感情基础,我爱的不是他。”
闻言,姜漪愕然,甚至连反问的话一时之间都拿不出来。
“我和他一直以来都是合作关系,就连我们那所谓的联姻,其实也是放出去的假消息。”
“互利共赢,何乐而不为。”
始料未及,姜漪没接话。
欧阳婧涟笑了笑,不甚在意,“其实我不是没想过就这么选择焉济宸,他很优秀,各方面条件都很出挑,这点毋庸置疑。”
她继续说:“但我静下心来想想,还是不能说服自己。”
“为什么?”姜漪靠近了步,挑了病床边角,坐到和欧阳婧涟视线得以平直的位置。
这样平静的对话,似乎早将姜漪虚设的那层隔阂温热融化。
欧阳婧涟反问她:“你会和你不爱的人在一起吗?”
当然不会。姜漪一秒就在心里给出了回答。
但当这四个字涌到唇边时,她蓦然想到谈茵上次说的那句——“喜欢才给机会。”
复杂情绪就这么在胸腔无尽翻涌着,不着边际地占据着她面对任何感情问题该有的理智。
这是姜漪的弱项,欧阳婧涟很快找到。
就焉济宸帮她收拢焉氏旁支这件事上,欧阳婧涟觉得自己似乎有必要多帮他说点什么。
再不济,他们还有前未婚夫妻的滑稽关系。
于此,欧阳婧涟拿自己举了个例:“焉家有两个儿子,长子焉铭迦,次子焉济宸。”
“虽然我们三个从小就认识,但从初中开始,我就没见焉济宸几次面。当我问时,才知道他被送出国读书了。”
欧阳婧涟说得很慢,姜漪没有插话。
尽管她对焉家的情况不甚了解,却也多少知道,焉济宸有哥哥这件事。
话语仍在继续:“这么听来,该算是我青梅竹马的是焉铭迦,而不是焉济宸。”
“我承认,我当时选择和焉济宸订婚是赌一时之气,想得到焉铭迦的回应,却没想到会闹到现在这种地步。”
“更多的我不说你应该也知道,我并不是想帮他说什么话,只是希望你不要误会。”欧阳婧涟无奈笑说。
“我们这看似奇怪的关系,其实一直以来只是你们两个是当局者,我不过是旁观者,有幸参与你们之间。”
这完全颠倒的反转,姜漪握着手机的右手力劲越发加重,似乎在努力消化着这个信息。
但这并不算结束。
欧阳婧涟还多说了一句:“所以你的反应,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还在意他。”
姜漪视线投向窗外,迟迟都没能捕捉到值得欣赏的风景,唯独枯枝败叶在寒风中凌乱摇曳。
她心思很乱,却能清楚说:“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可你迟疑了。”欧阳婧涟收敛惯常对外的骄矜睥睨,拿出最真实的那面亲和。
只因难得有人能不带虚伪地,不顾她欧阳家背景地,和她聊天。
姜漪吸了口气,淡声说:“但这是事实。”
接下来的话,早就超出了欧阳婧涟的预设。
更近一步地,连她自己都没能察觉到,她那种对感情的执着已经附加到了他们的事上,开始出于好心帮他们。
不过她说的也切实有理:“这的确是事实,但我想,这场“博弈”的决定权应该在你手上了。”
姜漪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博弈”这个词,像极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双方总在据理力争地抢占上风的优胜地位。
而前几年,说好听点,她是他的合约乙方;
但说难听点,她就像株随风就会飘乱的可怜藤蔓,依附着他,靠他解决乱七八糟的事。
那期间,她没理由不让他占据上风。
可自从合约结束后,姜漪明显感觉到了他们位置的变化。
就那现在来说,她常常能感觉到焉济宸亲手把上风位让给了她,不带一点迟疑。
这蕴含的深意,她不可能装不懂。
但这不是姜漪敢奢望的,这太不切实际了。
就像做的一场虚化无端的空梦,泡沫浸透阳光,漫无边际地不断模糊着她对感情的认定。
姜漪选择闭眼,试图换种方式抛却刚才对话抽丝剥茧带出的那抹悸动。
可欧阳婧涟的那句“决定权应该在你手上了”。
迟迟在她脑海,挥散不去。
医院回老房子的路上,姜漪顺道把谈茵接上。
这一路,车里都静得出奇,姜漪没说话,焉济宸也没多找话。
唯独谈茵坐在副驾的位置,不明事况地眨巴着眼,不断通过后视镜里观察后座两个人的情况。
他们似乎都藏了心事。
直到老房子楼底,姜漪下车,焉济宸跟着下车。
谈茵却突然想起要买固体胶和美工册的事,和姜漪说了。
焉济宸没让柯杨留,让他现在就开车带谈茵去买,全程都没给姜漪反应的间隙。
而车离小区后,焉济宸就是跟在姜漪身后。
她开门,他等在旁边,她让他走,他也不走,静默的态度,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大戏。
姜漪这边钥匙刚转到一半,余光就不偏不倚扫到焉济宸投落在自己侧颊的灼灼目光。
是含温发烫的。
没来由地,她心脏瞬漏了半拍,短暂的考虑后给以的反应,是干脆抽出钥匙,转身看他,“你不回家?”
“我现在就是在回家。”
现在的焉济宸像是和合约结束前的姜漪置换了个,她越是推拒,他就越是拿捏脾气得稳准。
不知想到什么,他低笑了,“舍得赶我走?”
姜漪居然被惶然怯却充斥满心,一下子不知道该反驳什么。
她但凡想接话,欧阳婧涟的那句话就闪过脑海,给以警醒。
而焉济宸认识姜漪这么久,早摸透了她嘴硬心软的特点,使招自然信手拈来。
他趁她不注意,一把牵住她手,微微侧身,就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把她压在门前,“我很累,想休息会。”
滚烫灼热的气息尽数喷洒而下,裹挟着男人独有漫溢的成熟,连带着牵扯出身后那抹覆暖的夕阳,都无形成了他的陪衬。
姜漪听得耳骨莫名酥麻。
她被那股浓烈的气息引得眼睫微颤,状似妥协在即,她却思路清晰,反手就用手臂挡在两人之间,“看你精神不是很好。”
她下一句紧接着:“不如早点回去休息。”
焉济宸即便是不满意她这话,也有违寻常地没驳,反是顺着她说:“但我整天没吃东西,走不动。”
他一手随意撑在门上,另一只手拂过她飘散颊边的长发,勾至耳后,很不要脸地提要求说:“想吃面。”